拨弄算盘的声音嘎然而止。
苏槿时推开门时,见着里面的人还保持着一手持着账本一手拨弄算盘的姿势,头微微抬着,凝着惊愕表情的脸正对着门口,转为惊喜,“你是伊伊?”
兰阳县主几步走过去,拉着苏槿时仔细打量,“像,像!实在太像了!差一点,我就不敢认了!”
苏槿时瞅着她笑,“几年不见,颖姨越发年轻了。”
兰阳县主刚生出的一点感伤便被她的这句话打散了去,“你倒是像是抹了蜜来的一般。”
“到底岁月不饶人,你要再不回来,我就把你家的那个铺子给卖了去。”
“我家的铺子?”苏槿时呆了呆,“当初,不是都被抄了吗?”
如今再提起当年的事,她发现自己心里当时已经没有波澜了,好似在说一个别人的故事一般。
兰阳县主斜她一眼,“抄了我就不能再买回来?那个铺子,除了你娘,还有谁能经营下去?便是我也不行。”
苏槿时噎了一噎,“您说的是……丝云绣坊?”
说出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她的声音不可抑制地颤了一颤。原来,不是真的全无波澜了,只是有些东西不是那般重要了……
兰阳县主点点头,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声,“丝云绣坊声名太大,当初被抄了之后进行官卖,我买里边儿一间屋子都买不了,绣品更是保不住。只能看着它们被别人买走。人许是不知,即便是你娘没有完成的,也能卖到天价。可后来买了丝云绣坊的人,做什么生意亏什么。这一年年的,铺子便越来越不值钱了,到了今年,我才有足够的钱把铺子买下来。”
她说是买,不是盘。
苏槿时心头一动,朝她行了一个大礼。
她早就让人在京城盘了铺面卖秦记的东西,有心要做绣坊,却还没想好铺面的事,原打算等进了京再好好打算的。兰阳县主给她的是天大的惊喜。
“颖姨,您这么急着催我进京,一定不是因为盘下了铺子吧?”
即便在激动的时候,苏槿时依然保持着理智,“若是您再等两年,这铺子还会再降价。”
兰阳县主笑出声来,“真是个聪明的丫头。”
她朝高管家使了个眼色,待后者退出去之后,才肃色道:“伊伊,你父亲呢?他可来了?”
苏槿时心中隐隐有了猜想,看着兰阳县主,没有接话。
兰阳县主道:“你父亲所受的冤屈,有望平反了。我与西勇侯世子商议过了,只要你们回来,有些事情就可以开始收网了。”
她见苏槿时缓缓垂下眸,全然没有意料之中的欣喜和激动,心里也渐渐冷静下来,“你听到这个消息,不高兴?”
苏槿时弯了弯唇,摇头,“晚了四年多了。”
兰阳县主默了默,“不如你先去问问你的父亲?若能平反,苏轩能再度为官,你们一家的日子也算是熬到头了。”
苏槿时摇着头叹了两声,“这就是我父亲的意思。”
见兰阳县主还欲劝说,她岔开话题,“当初西勇侯府迫不及待地与我们划清关系,如今又为何要施以援手?”
苏槿时轻笑了一下。
有些东西,过了那个时机,便不再需要了。
比如,她与窦原之间尚算不得深厚的感情。
苏家与西勇侯府之间的相互扶持,甚至是君臣之间的信任。
兰阳县主缓缓吐出一口气,“文柏的死,有问题。”
文柏,是窦荣的字。
苏槿时的眸子闪了闪,了然地“哦”了一声,“看来西勇侯府与我们有了共同的敌人。”
她敬重窦荣,会因为窦荣的死而唏嘘,同时,也会因为西勇侯府的难过而觉得痛快。
她早就不是秦婉苏轩甚至是兰阳县主所以为的最纯真善良的模样了。
兰阳县主自是听出了她话里的嘲弄之意,“我起初也是不屑与他们合作的,但……”
她的话没说完,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人还未至,便先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娘!”
苏槿时眉头动了动,知道是兰阳县主唯一的女儿祝萱过来了。
眼前浅紫色的衣裙飘过,还未长开的姑娘扑入兰阳县主的怀里,“娘,西门娇娇太欺负人了!我不想理她了,我们不要和西门家结亲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