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暖流从心尖流淌,蔓延过四肢百骸,至秀不安地用手指拢了拢鬓间碎发,动作既轻又柔,透着女儿家的矜持、诱.惑。
漂亮的女孩子魂不守舍地将发丝别在耳后,一举一动,很美,如清冽的米酒,酒味不够浓,但足够香。
细品之下,也不是酒香,而是少女含羞带怯的芬芳。
春承暗笑自己果真太过无聊,随手的小动作都能被她想出这么多弯弯绕绕。
她看着至秀那只举棋不定的纤纤玉手,想笑,却抿了抿唇,微微翘起的唇角严苛地好似要抿成一条冷硬毫无起伏的线。
世事变迁,恍惚昨日这人还是穿着红嫁衣守在新房的娇娘子。烛光摇曳,她仰望她,睁着双无害坦诚的眸,清澈地让人想起山涧飞流直下的甘泉。阳光洒在粼粼水波,山是山,水是水,山倒映在秀水,流水无争。
像极了眼前这人。
按下那些不断跳跃的念头,春承舔了舔下唇,问道:“不肯收?”
她嗓音偏柔,音色清润动听,温柔里自有从心发出来的果决笃定,尾音上挑,浑然天生的多情种。
“不,不是。”至秀双手接过旗袍,明知故问:“为什么要对我花这些心思?你知道的,哪怕你什么不做,我也是开心的。”
春承才不信她,薄唇微张:“不准糊弄我。”
至秀想说什么,还没开口就被拦下来,春承调笑:“半月来我没去至家,也没有如约陪你,照你说的什么都不做,你怕是要记仇。”
“没有。你冤枉我。”
春少爷勾唇:“你还想糊弄我呢。不开心就是不开心,想我了就直说,想听我说什么也直说。我初时不明白,认真想过后就会明白。”
“…你怪我陪着那些千金小姐反而没去看你,你自己跑过来,一则担心我身子吃不消,二则想看看我在做什么,是与不是?”
被人一下子戳破心思,至秀难为情地红了脸:“什么话都被你说了,你要我如何说?”
春承傲然嚣张地手扶瘦腰:“喊声兄长来听听?要不然,喊声姐姐也可以。”
“你!”至秀倒吸一口凉气:“你疯了不成?”
“哦,以前不知是我时还晓得喊声兄长,这会知道我是谁了还这么见外,秀秀,你真得好难伺候啊。”
这都什么和什么。
至秀小声嘟囔:“也没让你伺候啊……”
“你说什么?”春承假装没听见。
“春承,逗人玩有意思吗?”
名满天下的女公子春承,再正经不过的大小姐,怎么到了异世会变得这般轻佻?幸亏春承是女子,若是男子,她大概永远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了。
春承也觉得自己恶趣味多了点,她笑了笑:“谁教你可爱呢。逗别人玩没意思,逗你就太有意思了。”
前世今生,肩上再没了那些礼教压制,春大小姐不羁的本性释放出来,理不直气也壮。
话说多了口渴,她迈开步子沏了杯茶。修长的指捏在杯壁,扭头似笑非笑:“秀秀……你也太别扭了。脸皮真薄。”
“……”至秀嗔怪看她,语气软绵绵的没有丝毫杀伤力:“你有完没完?”
“好,好好好,不说,不说这些了我的大小姐。”春承端了茶杯递给她:“要喝吗?”
至秀手里捧着旗袍,舍不得放下,还没想好怎么说,就见春承凑过来:“呐,别动,我喂你呀。”
哄起人来像在哄猫。
至秀糊里糊涂地就着她的手小口慢饮,茶水入喉,微甜。等她喝够了,春承这才慢悠悠地移开茶杯:“好喝吗?”
乖巧秀气的大小姐张口就要说“好喝”,不巧撞进某人那双透着打趣的眼睛,干脆闭了嘴。
仗着手指细长,春承转着那茶杯,想了想仰头一饮而尽,茶水漫过她的唇,衬出淡淡水光:“嗯,是挺好喝的。”
至秀被她捉弄地想跑,想责怪她欺人太甚,转念一想,不过同饮一杯茶,哪有什么好欺负的?
春承又不是男子。
至秀抚着心口,哑然:是呀,不是男子,那她到底在纠结什么?
她睫毛低垂,指腹抚过柔软的锦缎,简简单单的订婚礼,不简单的,是春承递到手边的心意。
正是这无需言说的心意,搅乱了原本平静的心湖,勾出蛰伏隐晦的心事——原来,她喜欢被在意呀。
贸贸然跑过来,看其他女子围着春承,看春承冷凝着眸光站在脂粉堆,她暗恼。
起初春承并没哄她,从一层楼走到二层楼,二十三道台阶一步步走上来,进门前至秀率先抚平微躁的心。而此时望着被当做惊喜献上来的礼物,云雾拨开,得见本心。
她气,她怨,她不仅依赖春承,她还喜欢春承在意她。
这真是糟糕透了。
“想什么呢?”春承上前,敛去那些不正经,小声道:“不会恼了吧?”
“没恼。”她表露出的情绪很淡,看不出开心,也看不出不开心。
春承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要试试旗袍吗?哪里不合身,我再做出修改。”
“在这里试?”
“可以呀。反正你也知道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