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往后有无数种可能,将她们放置在高专或普通人家里都会与现在不一样。
一个内患心结的人,她也不指望夏油杰能养出什么好苗子。
但已既定的现实必然有无法违背的因果。
与雾织思索到这里时已然没资格去说些什么。
“……没事,立场不同罢了。”
惴惴不安的女孩终于听到了神明大人的第一句话,温柔的嗓音与当初没有任何不同,这才放下心。
“太好了!”
与雾织抬手摸了摸这两个孩子的脑袋,看着那两双瞬间亮起的眼睛,与雾织不忍将它蒙上尘雾:“基于立场与自身安危之间的作为情有可原,不过不可胡乱杀人。”
“不、不会啦!”菜菜子紧张起来,小声嘟囔:“夏油大人对待普通人也很温柔的……”
与雾织点点头,想到夏油杰的性格不禁叹了口气。
尽管不是发自内心的温柔,却也成为不可卸下的面具。
偏偏最温柔的人最有可能成为最残忍的人。
菜菜子松了口气,扬起笑容扯了扯她的袖子,仰起头:“我们去见夏油大人吗?还是……”
与雾织摇了下头,蹲下朝菜菜子和美美子说:“我来过的事情要保密,不要告诉夏油杰。”
“……”美美子眼神黯淡下来,“也就是说您还是会走……”
菜菜子想到白天被惊动的冰库警报,有些疑惑:“是为了冰库里的东西吗?那里面都是上供给盘星教的宝物和一些诅咒用的东西。”
“里面有一件世间极恶的咒物,留在这里并不安全,我要带走它。”与雾织不明白为什么夏油杰会从高专拿走手指,也许是为了今天。
但以夏油杰的实力并不能阻拦她。
“可是——”
美美子话还没说完便眼睁睁看着与雾织转身,穿过冰库大门。
到底要不要告诉夏油大人?
她并不想让两位大人失望,可是……
“我们也进去!”菜菜子眼看着与雾织进去,回头抓起美美子的手准备跟上去开门时,却反被她扯住一怔。
“你做什么啊!”
“我们不能进去。”
美美子摇着头退后,担忧地看向大门。
她感受到了。
熟悉的诅咒气息。
夏油大人。
……会留下神明大人吗?
冰库内涌起一阵白雾,尽数拍在她浅白的衣襟上。
冰凉刺骨的气息让与雾织稍微有些不适。
里面一片漆黑,没有丝毫亮光。
就像跨入了某个领域般,有种被隔绝的空间感。
与雾织瞬间发现了冰库里的机关,她仰头看了看,唤出手中的窄刀朝黑气浓重的地方挥砍而去!
几乎不费力的破除了结界,伴随着尖锐的鸣叫,周围的黑色屏障一点点褪去,仿佛下起了墨色的雨点。
逐渐显现出冰库原本的外貌。
同时驻守这里的咒灵也变多了,一道道扭曲的黑影从与雾织身后升起,像升起的巨大囚笼将她包围其中。
与雾织极度不适应这样的空间。
她手腕拧动着窄刀把手,回身将这些冒出的咒灵祓除掉,缠绕在银白刀刃上黑色浓雾如同鲜血一样滴落。
而落在地上的黑雾也瞬间摊开在脚下。
与雾织垂着眼眸,长长的眼睫遮盖住眼中的情绪,带着无奈之意轻声吐出这个多年未见的名字。
“……夏油杰。”
四周的黑雾围绕着与雾织盘旋。
紧接着狂风刮过,在冰库内掀起一阵黑色的龙卷风,与雾织腾空朝那阵风袭去,顷刻间浓雾渐散。
落入眼帘的是对方厚重的身影。
盘旋在空中的巨型咒灵如同镇守宝藏的恶龙,头顶盘腿而坐的男人露出许久不见的真容。
男人额边落下的一缕发丝划过眼尾,狭长的凤眼透露出点点笑意,眼下的黑色痕迹让他迤逦出一丝颓靡的意味。
与雾织没什么惊喜感地看向许久不见的故友。
夏油杰原本高挑而单薄的眉骨五官被此刻的墨海映衬出不一样的淡漠感,那身袈裟在黑色浓雾下更像用笔描绘而出的佛像。
偏黑的瞳孔堆积着浓稠到化不开的郁沉。
与雾织与他对视。
黑暗没能淹没他的面容。
又或者他早已与黑暗融为一体,深不见底。
夏油杰的身子微微前倾,抬起手臂,拖着下颚的模样增添了几分居高临下的傲慢。
“好久不见。”
黑发教主的薄唇掀起,尽管全身的细胞都在莫名叫嚣着与颤栗,却被他死命压住,仅从这漫不经心的语句中截获出那一丝——
——隐忍的期待。
与雾织没有回应,如法炮制地砍掉了夏油杰下坐的咒灵。
暴躁程度日益见长,也许那两个孩子的事情对于她还是有些影响,稍微教训一下这家伙也没问题吧?
夏油杰早有预感到这刻,单手撑着咒灵的背脊轻松地跳下咒灵,身上的袈裟微微扬起一角,卷起墨色涌动。
他扬起似笑非笑的眼眸,这一天倒是杀了他不少咒灵。
浓烈的雾气降至零度,能被冻结的并非只有物件与尸体。
某些病毒能被零下的低温冻结封存,也能在融化的瞬间再次感染患上,真的很神奇,不是吗。
“变强了啊,夏油杰。”
这些年究竟吞噬了多少咒灵,咽下了多少诅咒。
“我说过,你迟早会受到诅咒的影响,你越强受到的影响就越深。”
与雾织感叹一声,那场闹剧早已经黄昏落幕,却总有人执着于静止美好的一幕,投身漩涡中心反复讴歌结局。
当墨色落入眼底,再也无法璀璨至极。
夏油杰白皙到近乎病态的手指诡谲地掩住唇角,蜷起指骨轻咳几声,语调轻慢而延长。
“……我知道啊,与雾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