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清风微拂,金黄色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零碎的点缀在她乱蓬蓬的短发上。
她穿着新买的黑皮鞋,站在紫荆树下,狼吞虎咽地吃着一根原味甜筒。就在刚才,她做了个约定,要是三十秒内,她能吃完这根甜筒,那她明早的考试就能顺利通过。她总是喜欢用这种奇怪的暗示来鼓励自己,即便结局常常不如人意。
然而这个赌约半途就夭折了——有个人不知道哪冒出来,狠狠撞了她一下,她踉跄了两步,没摔倒,但被吓得不轻,手里的冰淇淋也随之跌落于地。
“抱歉。”那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低沉暗哑,好似公鸭叫。她当即就想到了班里的那些男生,十五六岁的年纪,说话大都是这个调调。
傻愣愣看着石板路上一滩奶白色的粘腻汁水,以及那早已粉身碎骨的蛋筒,她支支吾吾地回了句,“没,没关系。”
身边很快就静了下来。
她微微转动眼珠,余光里瞥见何家翎走远了,她才慢慢抬起头。她是害羞内敛的代言人,不爱去热闹的地方,不敢同陌生人打交道。
在她妈妈眼里,她是个有点特别的孩子,喜欢胡思乱想,收集稀奇古怪的东西,闲暇时一部电影能反复看上几十遍……
孤独却自得其乐。
她站在原地,静静观望着何家翎的背影,脑中开始描绘他的长相——桃花眼,高鼻梁,薄唇。事实上,未曾谋面的男女,在她想来,都是漫画人物的模样。
何家翎单肩挎着书包,双手插在裤兜里,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书包的拉链没拉上,呈开口状态,里边的书一蹦一跳,好几次差点脱离掌控。
她张了张嘴,话卡在喉咙里却喊不出来。
何家翎不走寻常路,非要从栏杆翻过去,这一侧身,最外层的那本数学书立马掉了出来。
可是他没发觉,依旧自顾自的往前走。
她赶紧小跑向前,捡起书,拍了拍上头的灰,抬眼看着何家翎,小声说了句,“同学,你的书。”
何家翎不是顺风耳,自然听不到她这细如蚊鸣的呼唤。
她犹犹豫豫,仍是跟上了他,试图寻找开口的机会。
一路上,他的书包不停往外掉东西,书,钢笔,钥匙……她一声不吭,沉默地当起了拾荒者。
夏日午后,巷子里除了他们,再无他人。
二楼的窗台上飘荡着内衣短裤,不远处的紫荆树里蝉鸣声不绝于耳。她抱着一沓东西在烈阳下,热出了一头一脸的汗。
“同学。”她小跑着,瓮声瓮气地朝前喊了一声。
没成想,何家翎突然刹住了脚步,扭头回望了她一眼。
影影绰绰的光斑扫过他脸庞,他歪着脑袋,神情平静如水。
“喂——”
“喂!”
这一嗓子不大,但带有点凌厉的味道。
徐俏愣了愣,脚底踩空,好在她眼疾手快,牢牢抓住一旁的扶手,勉强稳住了身形。
何家翎憋着股气,站在徐俏身后十几个台阶上,穿过栏杆间隙,阴沉沉地望着她。
漩涡似的楼道里,寒风无孔不入,呼吸之间,似乎能见白气。
视线所及,是半开的窗户,外头是浓黑的夜,雨飘飘摇摇,顺着风落在了窗边的水泥地上。
徐俏站在拐角处,一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