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离坠崖之后,柳玉然跟着追了下去,浓浓的迷雾吞没了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了无边无际的深渊里。
其他人提着剑欲追杀,衍一宗的掌门封韬晦,急急呼道:“诸位且留步,这深渊之下乃是衍一宗的禁地,有老祖宗镇压的魔物,切不可随意惊扰,否则,有去无回。”
衍一宗的禁地传闻,众人或多或少听闻一些,只得作罢,纷纷收剑下山。
一场诛杀,因为罪魁祸首姜云离坠崖,而无疾而终,其他仙门家族的弟子未多做停留,稍微修整了一番,渐渐离开了衍一宗。
当众人再说起苍梧界第一人姜云离时,不再是德高望重的衍一宗太上长老,而是那个好色入魔的卑劣小人,杀人如麻,毫无廉耻,随后各种讥笑嘲讽纷至沓来。
似乎,只有用这样的方式,才能将这位曾经的天之骄子踩在脚下,彰显他们的伟大、光明、正义。
而衍一宗禁地深渊里,姜云离和柳玉然师徒二人,并没有如众人想象中那般被魔物吞掉,但是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禁地常年弥漫着黑色的浓雾,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柳玉然一落地就寻找姜云离的下落,“师尊……师尊……”
回答她的只有耳畔的鬼哭狼嚎,是这禁地里小妖小魔在恐吓她。
柳玉然担心姜云离身上的伤,寻了许久不见人,越发觉得这些小妖魔聒噪,顿时祭出了随身佩剑九霄,青光闪烁,所到之处,妖魔闪退,硬生生给她劈出了一条光明道。
“咳咳……”
耳畔不远处传来咳嗽声,柳玉然心里一喜,朝着声源寻去,果然在一棵歪脖子枯树下找到了姜云离。
她道:“师尊,原来你在这里。”
姜云离想和她说话,喉咙一痒,又是一阵激烈的咳嗽,嘴里呕出黑色的血,血腥味引来了森林里的黑鹰。小小的鹰眼凶狠地盯着姜云离和柳玉然,剧烈地扇动着翅膀,似乎在查看哪个猎物容易到手。
一道淡青色的剑光闪过,黑鹰化作了黑烟,融到了迷雾中,柳玉然收剑,惊奇地看着这一幕,道:“这魔物是浓雾所化?”
“此处乃是衍一宗后山的禁地,百年前镇压着一头妖魔,这百年来,影响到了周围的一切,浓雾化作小魔物,想来是受到此妖魔的影响。”姜云离为小徒弟解惑,没说到几句话,又是一阵咳嗽。
柳玉然凑了过去,蹲在了姜云离身侧,运转灵力,为他疗伤,却被姜云离挡开了。她想起姜云离不喜他人触碰,又爱洁净,顿时给自己施了一个清洁咒,解释道:“还请师尊见谅。”
她再一次去给姜云离疗伤,却被他躲开了,疑惑望了过去,道:“师尊?”
姜云离轻轻掩了掩嘴唇,断断续续地说道:“别浪费你的灵力。”
又道:“此地危险,速速离去。”
这样的姜云离是柳玉然没有见过的,她的师尊一向从容有度,如高居云端的仙人,从不会出现焦急的情绪。是的,姜云离的脸上还是一片淡漠从容,没有任何变化,但是柳玉然从他的言辞中,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焦虑。
柳玉然道:“我为师尊做简单的疗伤,就带着你一起离开。”
“不用,你自行离开即可。”
姜云离说完,闭上了眼睛,不再搭理柳玉然,如往日一般,这些弟子寻常见他这副模样,便会乖巧地离去。
而这一次,柳玉然让他失算了,一向乖顺的小徒弟强制性地握住他的手腕,替他诊脉疗伤。
片刻,柳玉然惊愕地问道:“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纵然是修士,也不是不坏不死之身。”姜云离回道,这淡淡的语气,倒是看得洒脱,一派隐士高人风范。
柳玉然不信,运转灵力,强行为姜云离疗伤,却发现灵力到了姜云离的经脉中,如石沉大海一般,不知所终。
“收手吧。”略作停顿,看着小徒弟还在坚持输送灵力,脸庞苍白无色,姜云离淡淡地解释道:“这一战,为师伤得严重,身体损伤太大,金丹内储存不住灵力,恐时日无多了。”
柳玉然弯下腰,将姜云离拖了起来,沉声道:“我治不好你,世间总有其他人能治好你,这就带你出去。”
修仙之人总是比寻常人力气大,若是换做寻常女子,一定拖不动姜云离这样的成年男子,柳玉然却硬生生地搀扶着他,带着他四处寻路。
姜云离第一次见到他一向秀雅从容的小徒弟这般倔强,他耐心说道:“此处之所以成为衍一宗的禁地,除了镇守着一尊魔物之外,更因为这里灵气少,魔气重,压制了修仙之人的修为和实力。你现在还有充沛的灵力,不到半月,你身体里的灵力就会被慢慢消耗直到殆尽,只能被困在此处,被魔物分食而亡。若是带着我,只会拖累你。若是你保留灵力,独自离开,凭借你的聪慧,说不准能走出这困境。”
这大概是姜云离有生之年说话最多的一次,因为柳玉然追着他入了禁地,他心有愧疚,总是忍不住多指点她一下,期待她能走出这个地方。
柳玉然不信,非要带着姜云离一起离开,但是已经残破不堪的身体,在魔气横冲直撞的损害下,也没坚持到三日。
“师尊,你不要睡着了,再坚持一下。”
这三日来,柳玉然不停地用灵力为姜云离续命,也只是杯水车薪,姜云离的身体越发不好了,虚弱无力,睡着的时间越来越多。
姜云离动了动眼皮,微微半阖着眼睛,听到小徒弟带着哭腔的语调,拼着身体的微弱力量,睁开眼,道:“莫怕,为师无事。”
他倒是想就此离去,但是一想到单纯善良的小徒弟,受他的连累被困在禁地,就不能安心闭上眼,道:“玉然,你身上可有上品玉质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