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离的心骤然加快了一下,回想到前世五个徒弟的背叛,被人误解追杀,那种疲惫厌倦感又来了。
他准备伸手去揉眉心,却想起带着面具,只得放下了手,道:“真的?”
柳玉然点点头,桃花眼里晕染着一片雾气,道:“比真金还真。你看你就是现在这个模样,就像道侣跟着别人跑了一样,有一种厌世的高冷。”
姜云离:……
他没有道侣,这个丫头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
他抿了抿唇,慎重地想了一下,道:“我没有道侣!”
“哦……那你修为高,剑术好,又为什么厌世?”柳玉然显然不信姜云离的话,以为他说谎。
似乎嗓子有些干,柳玉然随手拿了一杯茶,一饮而尽,迷迷糊糊的,有些疲倦,她索性躺了下来。迷糊间,柳玉然摸索了一下,找了一个温热的东西枕着,闭着眼睛嘀嘀咕咕的,似乎在催促姜云离回答。
姜云离低头看着某人安睡在他大腿之上,瞥了一眼,这一眼让他沉思了起来,曾经那五个徒弟也有这么天真无邪的一面,到底是什么时候都变了?他们又为什么要弑杀他这个师尊?
他缓缓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一座山,山中有一个修士,他收了五个……不,六个徒弟,教导他们仙道术法,剑术符咒。有一天,其中一个徒弟趁他练功之时,对他下了毒……”
柳玉然随口说道:“这个徒弟真是大逆不道,弑杀对自己有传道之恩的师尊,简直狼心狗肺。”
苍梧修仙界,师徒关系如父母之于子女,甚至更加重要。步入修仙行列的人,寿命比普通人长,金丹修士只要不陨落,寿命在两百岁左右,师父陪伴的时间可不比父母还多?所以,在修真界,师父对弟子的栽培之恩与父母生养之恩等同。
姜云离心情有了微妙的变化,似乎多了一个同仇敌忾的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又继续诉说着,“后来,这个徒弟下毒的事情败落了,被修士师尊发现了,她就联合其他的四个师兄,一起陷害师尊,诛杀师尊……”
说着说着,姜云离语调轻了,眼神也冷了下来,柳玉然没有察觉到这些,她吐槽道:“五个徒弟一起诛杀师尊,看来这个师尊干了十恶不赦之事……”
姜云离语调有些急,否认道:“他没有!”
柳玉然随声附和,道:“好好,他没有。那就是他比较倒霉,遇到了五个白眼狼徒弟,不过,这个修士还有一个徒弟呢?”
“那日,五个徒弟自知凭借五人之力,不能诛杀他们的师尊,就召集所有的仙门世家,联手诛杀师尊。剩下的那个弟子,就是保护师尊的时候,跟着坠崖了。”姜云离说完,双眼闭了闭,缓和心底的情绪,他本不擅长讲故事,只是一想到前世的情景,午夜梦回总是意难平。
柳玉然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叹道:“倒是意料的结局。”
姜云离似乎说出了心底的秘密,特别是对着这个曾经的故人说出来,心情放松了许多,他低声问道:“你说,他们为什么要弑师?可是这个师尊做错了什么?”
安静的夜晚,静谧的内室,一阵轻灵的笑声慢慢荡开,柳玉然道:“我想那个修士师尊肯定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修为天赋,剑道术法,乃是苍梧界屈指可数的,而且这位师尊肯定品行高洁,又久居高位,尤其不善口舌之争。你说我说得可对?”
姜云离原本是看柳玉然醉了,才与她说这些前世之事,一吐为快,但是当柳玉然真的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内心的震撼不能用言语表达。
许久,他才缓缓问道:“为何?”
“因为君子端方如玉,所以可以欺之。有时候,太过端方的君子,会阻挡许多人的利益。”这样的事情,柳玉然见到不少,无外乎这么个理。
君子端方如玉,可以欺之?
唇间反复呢喃着这句话,姜云离冷冷地笑了起来,眼角微红,疯狂地心道:难道就因为他行事光明磊落,眼里容不得沙子,他们就利用这一点逼疯他吗?用他最在意的衍一宗,用他最在意的高洁品行,让他被衍一宗的人追杀,诬陷他是好色无德的小人?
柳玉然睡不安稳了,她迷迷糊糊的,爬起来一看,被姜云离红通通的眼睛吓了一跳,她握着他的手,道:“拍拍,就不哭了。”
似乎不能起作用,柳玉然又劝慰道:“世上之事,本来就没有标准的规则,万事随心,无愧于心就好。比如说,你上次明明想救合欢宗的弟子,却硬生生忍了下来,正确的处理方式,应该根据你的内心愿望去救他们。也许,曾经你帮助的人是白眼狼,但是不能以相同的眼光看待不同的人。”
姜云离被她幼稚的举动弄得无措,他抽出了手,道:“我记住了,万事随心,无愧于心就好。”
柳玉然揉了揉眼睛,道:“那你别哭了,我困了,要睡觉了。”
姜云离:……
感情他还打扰她睡觉了,被她嫌弃了。
这一夜,姜云离自重生以来萦绕在心间的困扰解决了,所谓的厌世情绪也没有了。
他将柳玉然悄悄送回了合欢宗,临别之际,低声道:“我要走了,今天谢谢你。”
顿了顿,他又道:“前世相护之恩已偿还,你我不再相欠。愿你我萍水相逢,今生今世不再相见。”
不相见,就不会再卷入五大势力的争斗中,一生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