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身体并没有好根基,又没怎么好好锤炼过,原本强行吸收的那些杂七杂八的已经将他撑到饱和,本就要放出去,哪里还经得住往里面强灌。殷雪璃纯粹强大的功力一进来,极其霸道的攻城略地,挤得之前那些功力根本没地儿容身,在浑身筋脉中四处乱窜。
很快,袁平开始惨叫,七窍流血,四肢开始扭曲,扭转成诡异的姿势,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开始皲裂,翻出里面的皮肉和血管,很快就把一身白袍染成血衣了。
“不要!”一声尖细破碎的尖叫突然在小院里炸开,袁馨跌跌撞撞扑进来,扑到殷雪璃脚下,可是被强大的功法所阻,她根本没法靠近。
袁馨一路跑回城主府,看到门前的冰雪大阵就知道大事不妙,一口气都不敢歇,直接跑向碧波园,一路来她看到许多人在逃跑,说什么袁家闯下滔天大祸,惹上了最不能惹的沥血妖女,袁家今晚肯定满门不保了。他们要赶紧趁沥血妖女还没注意到他们,抓紧时间离开,撇清与袁家的关系,不然,以沥血妖女的性子,若是知道他们参与其中,下场不会比刘长老等人好到哪里去。又有人感慨,随便抓个女人练功,哪里就想到居然会抓到沥血妖女这种级别的人物,谁能想到和大小姐成为好朋友、和和气气彬彬有礼的大美人儿居然是最为无情的妖女呢?
后面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感慨,袁馨都没有心思听了,她脑子转得飞快,依她的理解,是殷雪璃其实是那劳什子沥血妖女,她已经醒了,发现城主府里的人对她做的事,大发雷霆,正大开杀戒。
她冲到碧波园,看到平哥哥在殷雪璃掌下皮开肉绽,垂死挣扎,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没考虑过后果就直接扑了过去。
她泪流满面,仰头凄怆地看着殷雪璃,苦苦哀求,“雪璃姐姐,求你,求你不要杀我哥哥……求求你,我哥哥他,他只是被对力量的渴求蒙逼了双眼,他会清醒的,姐姐已经教训了他,他以后一定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放过平哥哥好不好……求求你,雪璃姐姐……呜……”
殷雪璃垂眸看着这个脏兮兮、狼狈不堪的丫头。
她弄成这个样子,跑得这么急,是发生了什么,去了哪里?
“你怎么了?”殷雪璃用方才和袁雄说话截然相反的温柔语气问她。
袁馨噎住了。
“我……”袁馨茫然,“我看到他们要害你,跑出去搬救兵,遇到林竹,让他去找寂冬先生来救你……”不对,她刚刚不是在求殷雪璃放过她哥吗?怎么这么轻易就被带歪了?
“雪璃姐姐……”她不敢再嗷嚎,惴惴不安地看着殷雪璃,“哥哥……”
殷雪璃却已经移开目光,看着表情十分精彩的袁雄,声音又恢复成恐怖和冰冷,“袁雄,你很在意袁平体内的功力吧?不顾他安危往里猛灌,想练邪功的人到底是袁平还是你自己,你瞒得住你的傻儿子,可瞒不住别人。”
袁雄十分精彩的表情里又加上了三分恐慌。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不顾安危飞身扑过来欲强行抢走袁平。
可他到底晚了一步,殷雪璃按在袁平头上的手掌提了起来,须臾之间,已将袁平一身功力尽数废去。
“不!!!”
袁雄双目赤红,爆发出怒吼,“妖女,毁我大计,还不受死!”
殷雪璃抬手接住他凌空压下来的掌法,两强相撞,已经破败不堪的碧波园顿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还没来得及逃跑的的人被掌力波及,当下或死或伤,无一幸免。
袁雄使出全力,打算以这千钧掌力压垮殷雪璃。殷雪璃单手顶住他,往后退了两步,站稳,然后手掌结印,以十倍之力把袁雄整个扇得飞了出去。
袁雄感觉身体像被雷劈中,又像被巨轮压过,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气血倒灌,视野一片血红。
他感觉到了他和殷雪璃的力量的悬殊之大,简直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袁雄落地,挣扎着撑着身体爬起来。
殷雪璃扔下半死不活的袁平不管,走向他。
袁雄心知方才那掌她没下死手,可接下来可就不一定了。
眼看殷雪璃挥动长剑,逃跑是妄想,袁雄脑子转得飞快,寻找自救的方法。
然后他看到倒在一旁的袁馨。
这妖女不仅没迁怒袁馨,还听她的话饶了袁平一命……袁馨在她心里到底是不一样的。
袁雄身影陡地移动,滚到袁馨身边,一把抓住她往大门后退。
殷雪璃没想到他挨了自己一掌还动得了,她本也没把注意力放在袁馨身上,恰好让袁雄得了手。
袁雄掐着袁馨,厉声道,“你不是在乎这个丫头吗?你敢过来,我就掐死她!”
殷雪璃手中长剑微微一顿,看了袁馨一眼。
小丫头的胆子已经被吓破了,她被至亲的人死死掐着脖子,呼吸困难。殷雪璃的武功和真实身份让她难以置信,她的亲爹对她下手,不顾她死活拿她当人质让她更难以置信,她的人生观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冲击,还没有吓成傻子,已是奇迹。
“袁雄,拿自己的亲身女儿做人质,你真是做得出来。”
“我自己都生死不保了,哪管得了那么多!”袁雄见殷雪璃不再靠近,知道自己拿捏准殷雪璃的死穴了,袁馨对她果然意义非凡。他面目狰狞,笑着对袁馨说,“好女儿,爹养你十八年,你别的用处没有,今日救爹一命,爹以后年年给你烧纸,保你在那边依旧无忧无虑。”
袁馨挣脱不开禁锢,她越挣扎袁雄掐得越用力,在他手中又哭又怕,希望唤回他的一点清醒神智,“爹,我是馨儿啊,我是您女儿……您清醒一点,快清醒过来好不好?您打不过雪璃姐姐的,快和雪璃姐姐道歉好不好?姐姐会原谅您的。爹,您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闭嘴!”袁雄呵斥她,“你懂什么!我费心筹谋这么多年,杀了那么多人,精心设计,步步为营,眼看就要成功。就差一步就要成功,我怎么可能放弃!我受够了这小小的四方城,我袁雄的本事,当得起更大的空间,有更大的作为!你们这些俗人怎么可能会懂!”他越说越激动,袁馨被他掐得一阵阵窒息,嘴唇乌紫,已经翻出眼白了。
殷雪璃皱了眉。
袁雄亢奋的演讲突然中断,感觉到心口一阵让人战栗的凉意,他迟钝地低下头,看到一柄被鲜血染红的细长冰剑穿胸而过,露出小小的剑尖。下一刻,这小小的剑尖突然炸开,将他心口炸开拳头大的洞,透过洞口,可看见他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以为满脸寒气的青年。
“废话太多。”青年面无表情地对他的宏图霸业做出评价。
袁雄双眼大睁,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失去禁锢的袁馨浑身脱力,软倒在袁雄的尸体旁,重新得到空气的她咳得惊天动地,差点把肺咳出来。
殷雪璃皱眉看着林竹,“你怎么在这儿?”
林竹袖手站那儿,依旧面无表情,“恰好路过。”
殷雪璃:“……”
袁馨的咳慢慢止了,她身旁是死相惨烈恐怖的袁雄,不远处躺着半死不活的袁平,她娘已是半疯癫状态,院子里横七竖八躺满尸体和伤员。
她的家已经面目全非,在她十八岁生辰这天,善恶美丑轮番上演,光怪陆离,翻天覆地,毁得彻底。
她大脑一片空白,受尽惊吓的她短暂性失忆,不知自己是谁,自己在哪儿,这里发生了什么。
袁馨茫然看着慢慢走远的殷雪璃。
她立于尸山血海中,衣裳猩红如血,背对着她回眸说话的样子犹如地狱修罗,亦如九天神祗。
她说,“念在你不知情,饶你不杀。若你有足够强大那天,可以来找我复仇。”
袁馨仰着头,怔怔地看着她。她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可是什么都抓不住。
阿若曾说,她不懂袁馨为什么如此喜欢殷雪璃,已经超出了应有的界限。
阿若当然不会懂,因为阿若不知道,殷雪璃对她而言有多重要。
这个人是她的信仰,是她的光。
她让她想起了幼时被母亲多次教育鞭笞依旧不肯放手的偏执,想起了所有的天马行空与不切实际,她证明了原来女子真的可以不用一生困于相夫教子,困于女红刺绣和小小的四方天地,也是可以如男儿那般不拘形迹,鲜衣怒马,恣意江湖。
她把世间的美好展示给她看,又把她以为自己拥有的美好撕碎给她看,露出里面肮脏的血,告诉她,世界并非她想的那般纯善,她所信任的、亲近的、崇拜的人亦不是个个如展现出的那么和善,温柔,可亲。
她杀了她的至亲,毁了她的保护伞,毁了她的家,把她生长的土地翻了个底朝天。
可什么是对的,什么又是错的?是她不该不顾一切向往自由,还是父亲不该痴迷力量走火入魔,或者是她该眼睁睁看着殷雪璃落入魔窟,她无动于衷?
她什么都不做,情况会比现在更加惨烈,可她什么都做了,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袁馨孤独地坐在袁雄的尸体旁,瘦小孱弱的身体被黑暗笼罩。
她的脖子突然一痛,整个人陷入昏迷之中。
林竹问,“你做什么?”
抱着袁馨的殷雪璃叹了口气,“她不该经历这些。”
这个花骨朵一样天真烂漫的丫头,本不该经历这些的……
“你护得了她一时,护不了她一世。”何况她方才还说可以随时找她复仇。
“有一时是一时。其余的,再说吧……”
沉默。
沉默。
沉……憋不住了。
“你能不能解释一下,刚刚是怎么杀死袁雄的?”
“那你能不能先同我解释解释你的剑,还有这满天乱飘的红丝是怎么回事?”
“………”
作者有话要说:南风的还在写,估计短不了,今天能写完就今天发,写不完就明天。
尽量今晚写完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