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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
苏栖在等傅时津过来的时候,先接到了小姨的电话。
半个多小时后。
医院急诊外科外面的走廊,冷白的日光灯显得四周一片冷然。
高跟鞋与地面碰撞,发出急促的声响,随后戛然而止。
苏栖定在那,怔怔地望着从急诊外科里走出的那个男人。
西服被跟在身后的方特助拿着,他只穿了件白衬衣,衬衣上零星沾着血迹。
左手臂的衣袖已经剪坏,布料残缺,而小手臂那,缠着一层厚厚的纱布。
苏栖再抬头看,傅时津清隽的脸,略显苍白。
她的心猛地一疼。
密密麻麻的像是被针扎一般。
如果不是派出所通知小姨,如果不是小姨告诉她,那么这个男人,是不是就准备瞒着她?
受伤这样的事,竟然都要瞒着她……
苏栖眼睫微颤,带着哭腔开口:“傅时津,你是猪吗?”
傅时津僵硬驻足,方特助也跟着停步。
两人同时朝声音的来源看。
傅时津的眼眸略闪过意外,可很快掩去,温柔地望着苏栖:“你怎么在这?”
“当然是来找你啊。”
苏栖有些委屈,要不是来找他,她才不会来医院这种地方。
苏栖朝傅时津这边走来,停在跟前,才看清了傅时津的左手臂。
纱布缠得很厚,衣袖残缺,让他看起来有那么一丝狼狈。
“你到底是不是傻的啊,受了伤也不跟我说,还跟我说那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话……你不知道我会担心的吗?”
被苏栖这一番责问,傅时津心软下来,伸手用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缓慢地说:“我这不是没事么?”
“你要是有事不就晚了!你想让我最后一个知道自己当寡妇吗!!!”
苏栖没好气地说。
她捉住傅时津的左手臂,拉过来查看,动作有点大,惹得傅时津微微蹙了下眉。
“疼?”苏栖察觉到,手指发虚突然不敢碰他。
傅时津轻笑着:“没事。”
“小姨说你过来缝针了,缝了几针?”
“打了麻药,也没数缝了多少针,大概有个十几二十针吧。”
苏栖小脸一白:“真的?十几二十针?”
傅时津笑了:“开玩笑的。”
……
苏栖满心怨念。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都包成这样了……你要是有点事,我得多愧疚……”
也得多伤心啊。
傅时津沉默了一番。
他凝眸望着苏栖着急的小脸,瞳孔浓黑,却闪着微弱光芒。
“担心我?”
“不然呢!”
苏栖想也没想地回答。
她不担心才怪。
如果不是她跟他说了江临海的事,他也不会受伤——
现在江临海因为故意伤人,可能又要在里面蹲一段时间。
小姨离婚的事,会被暂时搁下,除非她跟法庭起诉离婚。
但是按小姨的性子,她可能还念旧情。
可现在苏栖暂时都想不了那么多,她看傅时津这个样子,已经心疼的不行。
傅时津静静看着苏栖,两人对视着,在一旁的方特助感觉自己在这可能有那么点碍事,就对傅时津说:“傅总,既然太太来了,我就先走了。”
傅时津回神,点头。
方特助跟苏栖打过招呼,将傅时津的西服外套递给苏栖,然后离去。
在他离去后,苏栖主动去扶傅时津的手臂,扶着他往外走。
“我开车来的,我送你回家。”苏栖对傅时津说。
傅时津垂眸望着苏栖,轻应了声:“嗯。”
苏栖却来了气:“嗯什么嗯,你都不知道我来的这一路上有多担心,我差点都要闯红灯了!”
结果傅时津就跟没事人一样淡定,好像受伤的不是他自己一样。
傅时津停住脚步,眼眸有暗波流转,又问了刚才那个相似的问题:“真的那么担心我?”
“是啊!”不担心她闯什么红灯!!!
“为什么?”
“因为——”
苏栖突然间顿住。
因为什么?
因为他是她丈夫?
不,似乎不止是这样。
苏栖抬头面对傅时津,他眸光深沉,让她的心脏忽然漏跳一拍。
话也有点说不利索。
“没……没因为什么。”
可傅时津却突然低着嗓音说:“苏栖,其实在受伤的那时候,我挺害怕的。不是怕死,是怕你伤心。”
苏栖忽然鼻尖一酸,连着心也酸了起来。
“怕我……伤心?”
“嗯,怕如果我不在了,你一个人要怎么办。或许是我想太多,但是我还真的挺不舍得,丢下你一个人。”
走廊上没多少人,傅时津的话,一字一句地落在苏栖耳朵里,惹得她眼泪快出来。
这个男人,就是这么有办法,只用简单的几句话就把她弄哭。
“如果我不在了,你会伤心吗?”
傅时津问得认真,苏栖吸了下鼻子,努力憋着眼泪。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我当然会伤心,如果你真的有什么事,我就不只是伤心了……”
她可能会生不如死吧。
在那些看似平淡的生活点滴里,她早已经偷偷地将他放在心上。
如果傅时津离开了她——
她完全不敢想。
傅时津定定看着苏栖,随后低头,亲在她粉润的唇瓣上。
柔软碰触,勾出无限柔情。
苏栖发着愣,傅时津松开她,鼻尖碰着她的,沉声说:“放心,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毕竟……我那么爱你。”
苏栖又感动又觉得害羞。
搞什么……
这是在医院好吗!
说这些话合适吗……
她低下头,红着脸,嘟囔了句:“噢,我好像也是。”
短暂的怔忪。
傅时津凝眸望着苏栖,眼眸闪着一层水光。
“你说什么?”
苏栖脸红得不行,推开傅时津说:“好话不说第二遍。”
说完就要跑,却又被傅时津捉住手腕,拉到怀里。
“你干什么,这是医院——”
可傅时津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抱着苏栖。
用尽他此生所有的力气,紧紧抱着她——
十年。
他花了十年的时间,现在好像……
等到了。
-
半年多后。
今年秋天的秋老虎格外猛。
已经十月份了,晚上却热的不行。
空调在卧房内丝丝吹着冷气,苏栖趴在床上,刷着手机。
出差回来的傅时津一开门,迎面而来的就是令人发颤的冷气,以及……他老婆露在单薄睡裙外面的胳膊手臂,和明晃晃随意勾在一块的腿。
苏栖听见声音,回头看,见到傅时津,立即从床上起来坐好。
她有些意外:“你不是明天回来?怎么提早了?”
睡裙的低领处有一片暧昧阴影,傅时津的目光从苏栖胸前扫过,随后他开始解腕表:“临时有事。”
“那怎么没跟我说一声?”
苏栖嘟囔着,傅时津倒是轻轻一笑,挑着眉问:“怎么,怕我突然回来,看到你床底下藏着一个男人?”
“对啊,现在我们床底下就藏着一个呢。”
傅时津笑了笑,说:“空调开高一点,温度这么低,小心感冒。”
眼见傅时津放好腕表要去洗澡,苏栖就拿着手机跑到他跟前,给他看自己刚刚看的东西。
“你看,我们上次参加东大教学楼落成仪式拍的照片,放在东大官网的首页了。”
傅时津缓慢解着衬衣纽扣,视线落在苏栖递来的手机上。
去年他替苏栖捐的那栋楼,今年建成,学校特意邀请他们参加落成仪式。照片就是那天拍的。
他看着照片,不紧不慢道:“拍的挺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