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一节是数学课。
午休结束之前,宁烊被老师叫去了办公室。
数学老师姓陈,是个有点严厉的女老师,年纪五十上下,鼻梁上架着一副玫瑰金金框眼镜,看人的喜欢吊着眼皮从镜框上方看,气势很足,不怒自威。
虽然宁烊有点不太明白她戴眼镜的意义在哪里。
陈老师翻了翻课本,桌子另一边还放着一册成绩单,外面是二中的封皮。
应该是研究过他的成绩后想找本人核实真伪。
“宁烊是吧,你们蔡老师对我说你以前成绩很好,高一数学还考过年级前三?”陈老师说,“其实这门课讲究多听多练,只要基础打好,再难的题都能解。我讲课方式比较快,如果有什么不懂的,下了课问同学或者问我都可以。”
“这是高一下学期的期末卷,今天回去有空的话做一下,明早单独给我,我也好对你有个全面的了解,可以吧?”
陈老师问的是“可以吧”,实际行动却表达了“不做也得做”的意思。
宁烊接过卷子,看也没看就折了起来,回答道:“好。”
做是可以做,但做出来是什么结果他就不能保证了。
宁烊觉得他需要一个机会证明,或者说,推翻老师们对他仅存于成绩单上单一而刻板的印象。
他拿着卷子回了教室。
铃声在进门的刹那响了起来,尖锐鸣长,宁烊险些被这声音给震失聪了。
抬头一看,十班这帮妖魔鬼怪居然还在群魔乱舞——大部分人可能已经失聪了。
铃声打了半天,该说话的说话,该走亲访友的走亲访友,该吃小零食的吃小零食。小零食还是某网红品牌辣条,独特的气味弥漫了整间教室,顺着风不断往外飘。
宁烊觉得他要是陈老师,他都能被气死。
不过他不是,所以他一点也不生气。
宁烊朝自己座位走去。
走到第二组快末尾的时候,宁烊眯缝了一下眼睛。
在他座位后面,以某位同学为中心,周围八卦聊天的起码能有七八个男生,跟开篝火晚会似的,姜破就是那坨熊熊燃烧的篝火。
而且因为篝火同学嚣张的坐姿——两脚搭在课桌上,椅子腿儿前跟翘起,身体微微往后仰,整个人跟巨婴坐摇篮似的,找到了奇妙的平衡点。
宁烊的位置就这么被挤没了三分之二。
新学校新同学,融不进班级,遭到群体排斥,是很寻常的事情。
更何况宁烊上来就这么挑衅,虽然他自己确实没什么恶意,但听的人感觉就不同了。
有人不爽,给他下马威,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这种程度的下马威,宁烊见怪不怪。
“让一下。”他压低了声音说。
篝火身上仿佛还冒着太阳底下运动的热气,拿习题册当扇子,自在地打着风,一边笑着和周围人说话。
宁烊站在人堆外,皱了皱眉。
不管真没听见还是装没听见,他的耐心只有这一次。
——有的机会不把握,就会成为一场灾难。
宁烊侧过身挤进了位子,然后用力往后一蹬。
不出意外,后面传来了一连串“哗啦啦——叮铃哐啷——啪——”的声音,宁烊大概估算了一下,觉得差不多帮他把桌肚里的东西清空了。
就是最后那个“啪”是什么?动静还挺大的。
甚至比打铃还管用,刚才还吵成一片的教室瞬间跟调了静音模式似的,全班默默闭嘴惊讶。
“不好意思,”一片寂静中,宁烊转头冷静地道了个歉,“我忘了后面还有个人。”
虽然是道歉,但光听语气却像在说:不好意思,我今天要锤爆你的脑袋。
众人:“……”
姜破旁边围着的几个男生瞬间杵成了望师石。
第一次殷切盼望陈师太赶紧出场,阻止这一触即发的大战前十秒。
“你……”宁烊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刚才的“啪”是什么声音。
姜破还以巨婴坐摇篮的姿势坐在椅子上,唯一不同的是,他从竖着坐变成了横着坐。
奇妙的平衡被打破,姜破连同他的摇篮一起摔在了地上。要不是身子骨结实,这一下实打实拍下去,屁股大概能开成一朵灿烂的菊花。
“......顺子,拉我一把。”
姜破估计也摔懵了,没有立刻对宁烊破口大骂,而是拍了下旁边那人的大腿。
那人急忙哎了一声,接着一群人帮忙,七手八脚把姜破扶了起来。
“都干什么呢?铃声打这么响没听见?不知道已经上课了吗?”屏息以待中,陈师太终于闪亮登场,用三角尺哐哐哐砸了几下门。
“姜破!你怎么回事?把书扔一地是不想上课了是吧?”陈师太瞪着眼睛质问,大手一挥,“不想上课就出去站着!反正也没指望你好好听!”
姜破:“……”
姜破刚从地上捡起两本书,闻言又给原样扔了回去。
宁烊觉得他大概已经愤怒到失了智,连这是自己的书都忘了,扔得特别干脆利落。
“你……放学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