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老爷也跟着坐了起来,“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派人来通知我,不行,我去看看去。”
“我知道你这几天在忙大少爷的事情,这点事情哪敢烦劳你。”五姨娘拉住了他,不让他下床,“你来之前好不容易把她哄睡着了,她这几日睡不安稳,你现在去会惊着她的。”
晏老爷闻言有理,按下心中的担心,问道:“你是请哪家的大夫过来的?”
“就是李大夫,这几日他上府里给大少爷看病的时候顺道把他请过来。春天的时候,娇娇发烧也是他给治的。”
“他看过之后怎么说?”晏老爷皱眉,李大夫的医术他是很相信,府里有病一直是请他过来看,晏老夫人身体康健也是他调理的。
“他说看不出什么毛病,开了些安神的熏草。可点了好几日了,情况一点也没转好,娇娇的嗓子都哭哑了。”五姨娘心疼的眼睛泛红,“你说,是不是家里有邪祟啊?小孩纯真,可以看见大人看不见的东西,所以被吓的啼哭,我们也不知道。”
“你胡说什么!”晏老爷口中这么说,心中却也在思忖这可能性。
他是做生意的,还是比较信这种东西的,每个店铺的选址他都会请道士看过风水后再定位置,年年贡献给财神爷的香油钱不知花了多少。但是家里有邪祟,他第一个反应否定,他平日多注重行善积德,后院有他娘打理的津津有条,怎么会招染不干净的东西。
“老爷,我也是着急嘛。李大夫医术这么高明,也看不出什么毛病来,我也不知道找谁好了,能试的土法子也都试过了,难道就让娇娇一直啼哭下去吗?就算你舍得我可不舍的。”五姨娘委屈的落了两滴泪。
晏老爷知道自己刚才语气重了一点,陈姨娘使小性子在他面前哭的眼泪可不少,但是五姨娘温婉知理,他还是头一次看她掉眼泪,想是娇娇的情况真的比较严重。
柔声安慰:“我听说这几日九南山的道士来京都分派道符,明日我请他们过来看看就是,你别哭了。”
“嗯,我就知道老爷心疼娇娇,不舍得她吃苦。”目的达到,五姨娘含泪而笑。
“明天郡南王过寿,我下午才能抽出空来。”晏老爷搂着美娇娘躺下,和她讲道。
“老爷能记着这件事就行。”早一点晚一点只要那位没跑,她是无所谓。
五姨娘见旁边的人合了眼,便吹熄的火烛,睡了下来。
屋里一片漆黑,晏老爷的呼噜声不一会在枕边响起。
五姨娘背对着他,迟迟没有睡着。
思绪飘到一年前她怀上孕的时候,晏家子嗣不兴,五个姨娘中也就陈姨娘生了个清哥儿,她这一胎惹的其他四位分外眼红。因为晏老爷的重视,她们不敢明目张胆的来害她的孩子,只是想着法子争晏老爷的宠。本来一个月只来她院子两三次,自她怀孕后更加少的可怜,每次来也坐一会就走了。当时她全新顾着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想计较什么。
怀了孕后,她特别爱吃酸果子,丫鬟们说她肚子里的准是个哥儿,这话听多了,她也信以为真,日日盼着他快点出来。后来身子越来越大,越来越重,她难受的经常半宿半宿的睡不着觉。丫鬟们就在外面,但是她并不想唤醒她们。进府以来她一直努力保持着端庄淑良,淡然处之的样子,她不想让别人想她是独守空闺还要强颜欢笑的大腹婆。
睡不着的夜晚又冷又长,她躺在床上开始胡思乱想。想她母亲生不出儿子,不得宠爱郁郁不欢的一生;想出嫁之前兄弟阋墙的不合吵闹;想大少爷因为生的好就可以理所当然的是晏府正经的主子;想陈姨娘跋扈自恣因为美艳的脸蛋把老爷吃的死死的,而她却只能靠着懂事听话、不争不吵换来几分怜惜。想的越多,心里越慌张,心情也越抑郁。到了后面,她整个人就像个空架子,头发大把大把的掉。
在某个漆黑冰冷的夜晚,她心里冒出了一个念头,要是大少爷和清哥儿不见就好了,她的孩子就是晏府唯一的儿子了,他不必遭受别人的冷落,他不必看着其他人的眼色过活,他可以得到府里的一切。
邪念滋生,只长不消。在她的梦里,她不知道杀死了那两个孩子多少次。再后来,她生病了,她生了心病。她觉得只要他们不死,她的孩子就不能好好出生,即使出生了也会夭折。
她像一头困兽,在这小方院里作茧自缚,她需要一个可以帮她破开茧的人。她想起一个人,不,是一只妖。
她的姨娘不得父亲宠爱,在府里她和姨娘就像府里的外人,住在最偏僻的小院子里,她从出生起就没见着过几面所谓的父亲。她们住的院子真的很小很破,只比下人房好上一点点,西面的墙角还破了个小洞,足以让外面的流浪狗自由出入。她姨娘本想堵住的,但是被她阻止了。她在这里太无聊了,哪怕是一条不同人性的狗,能和它讲讲话,她也会高兴不已。就是这样,她认识了高成。
高成是所有进来的狗中最漂亮的一只,金色长毛没有一丝杂色,嘴上的皮稍微下坠,长长的耳朵落在脑袋两边。
这么漂亮的大家伙第一眼看到她就喜欢上了,她会偷偷把自己为数不多的饭剩下来留给它。它也十分通人性,经常叼一些姑娘家的小玩意摆在她的房门口。从五岁到十五岁,它陪伴了她的童年时代到少女怀春的年纪。
发现它不是人是她出嫁前一晚的事情,是它主动暴露的,他说他喜欢她,不想要她嫁给晏成邦这么花心的男人,要她和他一起走。她当时被吓坏了,她的金毛竟然是妖怪,这件事情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顾不上他的喜欢不喜欢,慌忙的把他赶了出去。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金毛。
嫁过来的头两个月,晏成邦对她也是百般宠爱,她短暂的忘记了那个小院和总是坐在院里等她开门的狗。新鲜劲过后,他来的就少了,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对着院子里花团锦簇的鲜花发呆,那个刻意要忘记的身影不时的跑到她的脑海里来。
在她怀孕孤助无援的时候,金毛出现了。其实他从未离开,那晚她表现的太过惊恐,他一直躲在暗处看着她没敢露面。她抱着他嚎啕大哭,把这些年的委屈全化成了泪,她央求他救救她,解决掉晏憷。金毛不愿意害人,但是更不忍心她萧条的像秋天随风凋零的花,答应了她的要求。
原以为解决了晏憷,她就能睡个好觉了,但事实并不是。她经常做梦梦见他,在梦里那个孩子什么话都不说,眼睛里泛着阴沉的死气,看着她,看着整个晏府。
在她得知生的是女儿后,她不禁松了一口气,虽然他已经死了,但是她不会抢他任何东西了。同时心里也生出荒唐之意,她想的睡不着觉,她把自己搞的狼狈不堪,她到底做了什么。有时她看着娇娇黑白分明的大眼,就想起梦里死寂的眼神,提醒着她鲜艳端庄下的肮脏。
作者有话要说:周六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