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如梓,依旧是那个无限包容他的青年,抿嘴一笑,师兄弟的对视惹来君免白轻轻的一声咳嗽。
君免白拉了拉楚季的袖子,“事不宜迟,道长和几位掌门道别过,便随着上神去吧。”
楚季在他话中捕捉了些许不对劲,顿时问,“你呢?”
屋檐下,冰雪交融,寒风吹过。
君免白笑容浅浅,却带着破冰般的魄力,他轻声而沉稳的,“我啊,要去找人算一笔旧账,道长放心,我很快就会到神界与你会和。”
楚季觉得君免白似乎在哪儿不同了,不再是那个慵懒散漫,一味掩盖自己光芒的君免白,在这一瞬,楚季甚至想看到君免白带着千军万马朝他奔来,而他在漩涡之中,紧紧抓住了君免白的手,再不也放开。
天色未暗,楚季同清虚和三位道长告别,曾蜀将他拉到一处,悄然往他手中放了袋沉甸甸的栗子,吹胡子瞪眼的,“这是为师欠你的,早些归来,仓夷都在等着你。”
栗子的香气溢出来,楚季眼眶难以抑制一热,望着眼前这个不正经的师父,半晌,过夜道,“知晓了,等我回来,便再也不捣乱你的竹林。”
曾蜀别过眼去,年过花甲之人满眼泪花,别扭的推推楚季,“再不走该迟了。”
楚季挑唇一笑,这个老家伙,分明舍不得自己,还在假装什么呢?
可他又何尝不是,谁都不知此去会是如何,仓夷的恣意生活似乎已经离他远去,他都要记不起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了。
楚季大步踏出道观的门口,香烟袅袅,面前是来送行的仓夷同门,这些口口声声说他是仓夷小霸王的师兄弟即使到了今日还是舍不得他,而他从小跟着的如梓,便站在最前头,用自己最熟悉的温润笑容,张了张唇。
楚季看出来了,他无声说了句,师弟,保重。
楚季抬眼,天色朦胧望不见边际,蒋遇雁已经在门前等他,他忍住心中翻滚情绪,走到君免白一旁。
两人便这样对望着,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楚季知晓君免白一定会来找他,他们说好的,此生都不会放下对方。
此次去神界,唯楚季和蒋遇雁而已,银淼因此还哭了一回,这会子还在含泪和蒋遇雁道别,蒋遇雁便伸手拭去他的泪,浅笑道,“又不是见不着,何必哭哭啼啼。”
蒋遇雁哪里会明白银淼对他的至深情意,一次分别罢了,对他而言还会有相见一日。
可银淼不同,上次蒋遇雁一走便是两百年,他怕这一回以后便再也见不着蒋遇雁了,但他也知晓此行之重,最后抽抽搭搭拉着小黑的手站在一旁,不再挽留。
时辰差不多了,楚季也不再逗留,和蒋遇雁乘云而去,君免白望着那道蓝白身影消失于眼前,眼眸微微一暗。
但这一时的分离是为了一世的相守,那么也变得值得起来。
楚季一走,君免白不久也和仓夷众人告别,而银淼和小黑还留仓夷,热闹了没几天的仓夷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风刮得君免白的衣袍猎猎作响,他踏风而去,越过山川森林,带着破釜沉舟的气魄,势必要将挡在眼前的重重困境劈开。
妖界有两块令牌,一块象征妖尊之位,在君闻身上,还有一块能掩妖气号百妖,被君免白带到了人界,若君闻所拥是人界玉玺,那君免白无疑掌握了将军令。
父亲素来觉得君闻睚眦必报心胸狭隘不适宜当妖尊,他也并非不知君闻野心,只是兄弟情三字令他一退再退,直至把自己逼上了绝路,造就了今日局面。
父亲临逝世,将他喊于病床前,亲手将白玉令交到他手中,为的便是来日若君闻痛下杀手,他也有与之抗衡的力量。
他以为只要安于人界,不与君闻夺权,便能素然了此一生,可至今看来,他还是看错了君闻,早在当年,他就看错了。
想来君闻已知晓白玉令在他身上,才会急不可耐的来到人界寻他,他猜测,君闻已经和沉仞站于一线,就连白玉令的下落,也是沉仞告知。
骨肉至亲走至今日,何必呢?
君免白神色皆敛,腰间白玉令还在散发着温热的温度,自古成王败寇,他并不为当年主动退出后悔,只是如今为了所爱之人,他不得再全身而退。
君闻与他的兄弟情,早于百年前的蛊毒毁于一旦,今日他所前往,兄弟相残,反目成仇,妖界势必不得安生。
但天下早已动荡,大义也好,私心也罢,君免白想要的,不过能和楚季于太平盛世下安然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