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嘣!”一声放出。
倒下的,却是温锦睿。
温锦睿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而后低下头安静地看了一眼自己肚子上的血洞。为了参加宴会他特意换了一身正装,白衬衣被汩汩涌出的血液染红。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疼,只是楞楞地看着,伸手罩在伤口上,感受着血液迸溅出来,从指尖流走。然后抬头,怔愣着望向傅笑林。
傅笑林方才一直不说话,就是为了保存力气,用腕表上的匕首磨开身后的绳子。傅笑林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所以出门总会随身带着一把迷你枪,那是傅家特制的小型枪,平时可以放在袖子里,连女人握着都能让人分毫看不出来。
傅笑林是两个手分开被束缚,走绑在了一起。他只来得及解开拿枪的右手,本来想等两个手都解缚了再动手,但没想到温锦睿会突然要杀了他。
但他更没想到,温锦睿的枪里,根本就没有子弹!
傅笑林愣住了,他身上的松弛剂作用还没停,一股来自心底的无力感瞬间将他包围。那是傅家王泽制造的□□,特长就是外形娇小,威力极大。而他刚才打在温锦睿肚子上的时候,两人贴的极近,威力更是不用说。
“爸爸,你真的是,从来都不为我考虑。”温锦睿肚子上的伤让他浑身抽搐,但心里的疼,却更让他难过三分。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真的下得去手么?”
温锦睿笑着,看起来却像是在哭。大概是疼的紧了,他越往后说越没力气,就连上身都支撑不住,颤巍巍地半躺在地上。
傅笑林愣住了,他的嘴唇不自觉地颤抖,“小,小睿……”
“你别喊我!”温锦睿大吼一声,更引的肚子上的血迸出来更多,他粗喘着气,难以呼吸,“傅笑林,你的确不是我爸爸。”
“我爸爸,应该对我很温柔。”他说着,像是想到了那幅场面,居然笑了起来,“他一定会事事关心我,带我出去,就像别人家的爸爸一样。就算有时候他吵我,我也……甘之如饴。”
温锦睿脸上的笑容太美好,傅笑林竟然觉得有些刺眼。
“小睿,快去喊医生!”傅笑林也不知自己怎么了,脑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让他赶紧包扎伤口。方才拿枪的右手阵阵的疼,那是心理上的疼痛,通过五指,直接传到心房。
“阿睿听话,赶紧去看医生,快把你的人找来包扎伤口!快去!”傅笑林使劲解着左手上绑着的绳子,却怎么也解不开。那一枪之后像是把他所有的力气都掏空了,摸着绳子的手克制不住地颤抖。
“1997年6月25……97年,6月25……97……6月25。”温锦睿仿若完全听不到他说话,一直重复念着一串日期。任凭鲜血在他身下汇成一滩,原本汹涌的血液逐渐流的变慢。温锦睿似是也被掏空了,平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动不动。
只有那双眼还睁着,完全褪了颜色的嘴微张,一直不停地,念着那串日期。
傅笑林感到一股凉气从脚下窜上来,不安涌在心头,这个房间并没有门,他只能大声吼着快来人啊,希望外面的人能够听见。但方才的枪响都没能把他们引来,足以说明这个房间的隔音效果。
傅笑林这么做,都是徒劳。
要他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看着温锦睿死在他面前么?
“阿睿,你知道怎么出去,你说爸爸做,好么?”傅笑林从未对人用这么温柔的声音说过话,就连对傅文睿时也没有。他轻声说着,怕温锦睿听不见,又怕吓到温锦睿。
但对方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温锦睿,在等死。
傅笑林的那一枪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温锦睿终于心死了。
时间在一点一点流逝,温锦睿的气息也在一点点消散。从开始的艰难喘息,到后来的逐渐变小,现在已经快要消散。
傅笑林拼尽全力磨断了断了绳子,但松弛剂让他站不起来。他就干脆跪着爬向温锦睿。但即使这样,他也有些脱力,每向前一步,都冷汗直冒。
终于,他爬到温锦睿身旁。抖着手抚上他肚子上的枪口,然后用匕首割开自己的衬衣,他心里快但传到手上动作却很慢。而等他一点一点割开一缕布,撩起温锦睿的上衣时,就被他身上的血刺痛双眼。
“别怕,”傅笑林说着,声音是止不住地颤抖,“爸爸不会让你有事的。爸爸会救你的。”
他这话说的声音不稳,自己都不相信,于是又努力让自己声音平稳的又说了一遍。可他还是觉得不够让人信服,连他自己都不信,阿睿又怎么会相信。
他将白布缠在温锦睿瘦削的腰间,侧头看向温锦睿的脸。他已经完全陷入半昏迷状态,除了嘴里喃念着的日期,眼睛已经快要盍上。
“别这样阿睿,”傅笑林想要伸手抱抱他,又怕他疼,只能接着说话,尽管声音带着哽咽,“爸爸以后会对你好的,别闭上眼,睁着眼看着我,阿睿。”
可能是他的话被听进去了,只见温锦睿眼神微动,看起来不再那么无神。他将视线放在不知何时到自己身旁的傅笑林身上,逐渐浑浊的意识让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
“你别当我爸爸,你当我爸爸,我真正的爸爸,就走了……别当我爸爸,”他说,“你不配。”
这话像是一句重击打在傅笑林心口,剧烈的疼痛,随着心跳的震动迅速蔓延至全身。
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时候,一面墙突然打开了,原来门不是一扇门,而是一面墙。一个人缓缓走进来,但当他看见地上的人时,差点没跪倒在地。
“小睿!”韩城踉跄着跑过来,发生冲着身后说,“快来人!快叫医生!快!!”
他推开傅笑林,狠狠瞪他一眼,而后抖着手抚上温锦睿的脸。
“小睿,你不要有事。”
原本在门外等他的保镖,闻声赶紧跑去叫医护人员。
剩下几人从仓库中抬出了一副担架,轻轻将温锦睿放在担架上,想要抬出去。
但温锦睿知道自己就要死了,他缓缓伸出手,拉住了拨开傅笑林跪在自己身边的韩城。这个动作前所未有的费力,“哥哥,谢谢你,和舅舅。”
“等我死后,把我烧了,埋在母亲的墓旁。”他说着,嘴角已经开始流出黑血,这是血液冲击腔内神经引出的死亡预兆,只是这一点,就知道他已经回天乏术。
“我的去世时间,就写成……一九九七年,六月二十,五……”
温锦睿说完这句话,眼前终于一片空白,缓缓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