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渔石”,白天看来倒是更像了,自然界中的天然石块,很多都像“渔石”一样有自己的独特的形状。其实石头是最正常不过的石头,不一样的是看石头的人所去描绘的那一种意境,以及之后口口流传下来的故事。
阿布作为向导,带他们先到渔石边上溜了一圈。
渔石周围的溪流是这一段最为湍急的,偶尔卷起一朵带着白沫的浪花,浇撒在“渔石”中“鱼”的部分,真有几分鱼跃浅溪的既视感。
宝乐拿出相机,甚至让阿布给她拍了张相。
看着站在渔石下比剪刀手的小姑娘,沈忘言突然觉得,如果她能一直保持这样的乐观倒也挺好。他们这一行九人里,也只有她会认为是来旅游的,这么无忧无虑。
“阿布,我问你,”沈忘言朝年轻的向导招招手,“之前考古队来勘探的时候,挖出的墓室入口在哪个方位?”
宝乐也把脑袋凑过来。
古渝乡的小伙子皱了皱眉:“一处在山里,还有两处在村子里,我家有一个,梅朵家里也有一个。”
沈忘言的目光落在渔石后的山林深处。
阿布又说:“山里那个,之前来的考古队都没敢下去,据说里面有不干净的东西,他们那么多人都搞不定,你们还是别去了。梅朵家离这近,我带你们去看看?”
宝乐本来以为沈忘言肯定不会被他这三言两语忽悠过去,但沈少爷总是那么出人意料。
沈忘言拍了拍阿布的肩说:“小伙子,不要有封建迷信思想,我们是正紧考古队,怎么会相信下面有不干净的东西呢?”
“不过你说的对,就近原则,我们都应该先去这位梅朵同志的家里看看。”
……
梅朵今年十六岁,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刚从茶园农忙回来。家里一年也来不了几次陌生人,她倒也不怕生,反而很兴奋的问东问西,后来才知道他们是来勘探的考古队成员。
“喝茶。”
梅朵给他们端上茶杯,同时还放了一盘昨天在旅馆里吃的茶饼。
“你们是来看后院那个大坑的呀,”梅朵听他们说了来意,也坐下摇着头道,“我老汉儿平时不准我靠近,说是不吉利。”
宝乐喝了口茶。
不得不说,古渝乡人民的品味就是不同寻常,这八簇尖儿苦的不行还有一股莫名的腥味,实在不是常人可以品评的。宝乐选择多吃几块茶饼压惊。
沈忘言问她:“你还记得你们家这个大坑是怎么形成的吗?”
梅朵说:“三个月前,村子里不是挖出了地下的东西,就在我家附近。后来邻居都想再淘淘看有没有什么宝贝,坑越挖越多,我也不晓得我们家这个坑是什么个原理,突然就塌下去,再后来就好大一个洞。我老汉儿说考古队的怀疑我们这个洞是周围墓的门,然后老汉儿就不乐意喽,谁也不喜欢别人说自家建在坟地上不是。”
“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梅朵犹豫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
后院那个大坑并不是直通地下的,宝乐猜测应该是周围新挖了很多坑导致土质疏松,原本埋得紧实的地下墓室前也发生了塌陷,把埋在里面的石门整个暴露出来。不过这个石门并不完整,像是用什么火|药之类的工具炸过。
“不是新痕,”沈忘言用手在石门上摸了摸,“像是民国时候的杰作,应该是有一批盗墓贼先进去过了。”
宝乐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不由惋惜:“那可能没给我们留什么了。”
沈忘言惊讶的看她,笑了笑:“你想留什么?”
“嗯……文书拓片?”宝乐扯了扯嘴角,表明自己根正苗红的立场,“当然是能让我们更有价值发现历史,了解历史的珍贵文物资料!”
沈忘言用手遮住嘴,不让自己笑的太离谱。
宝乐懒得理他,朝站在洞口的川妹子挥了挥手道:“梅朵妹妹,我们自己下去看看就行,你在上面等我们吧。”
“嗯,那你们小心。”
说话间,那边沈忘言已经将石板门搬开,无论之前这座石门有什么机关,这会都不用费脑破解了。盗墓贼将墓门也好,墓门前的沙土也好,都炸出了缝隙。等门开出一个人能自由进出的大小,君之拦在了他身前。
“我先。”他说着,弯下腰,从开口处进入。
沈忘言朝宝乐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女士优先。”
虽然沈忘言体弱多病,但宝乐毕竟是队里的女孩子,君之负责开路,沈忘言自己走在最后殿后,把宝乐这个小姑娘夹在中间最安全的位置。
甬道中的空气很潮湿,没有异味,君之从口袋里取出一枚打火机,点燃后观察了一番。
他转头,朝队伍最后的沈忘言点头道:“空气没问题。”
沈忘言从包里取了三根手电筒出来,朝前抛了一根给君之,又递了一根给宝乐。
“走吧。”
其实梅朵家下面的这个墓葬并没有很大,来之前沈忘言就分析过古渝乡的三座主要墓葬的大小和形状,这个是离地面最近的,因此勘探也比较准确。从甬道往下走不过一百米,就能看到中心墓室。
事实上他们也确实看到了,一扇约有两米高、两人宽的双开雕花石门挡在他们与中心墓室之间。
宝乐用手电筒照了照石门。
沈忘言瞧她看的仔细,不由问道:“能看懂么?”
小姑娘自信满满的点头:“当然。这左侧石门所绘为两人率领商队横穿沙漠之景,而右侧为两位女子的送亲驼队,两边皆由中心向两方延伸,中心所绘之人比例略大于两旁,着汉室帝服。这想想就知道,中间这个是汉武帝,左边是张骞出塞,右边是公主和亲。整幅图要说意境,用四个字概括就是……”
“丝绸之路。”君之抢答。
宝乐反驳:“我觉得‘武帝征西’更好,丝绸之路只能说明汉武帝想在文化和经济上渗透西域,但他不止满足于此,甚至不惜多次送公主和亲,是真正意义上想一统西域。”
君之从腰间取出一把短匕首。
宝乐紧张:“就算我们有不同意见,你也不用拔刀吧!”
在一旁听了半天的沈忘言彻底被小姑娘这回的反应逗笑了,不过他倒也不忘伸手拉宝乐一把,让她与自己一道站在君之身后,在她要说什么之前,比了个“嘘”的姿势。还不知道自己说错或者做错什么的宝乐,一脸懵逼的闭上了嘴。
君之将匕首一转,以握拳的姿势,将整个刀柄握在手心里,刀尖儿朝下。他从石门上雕刻的张骞出塞图开始,向左划出一道不规则的弧线,经由汉武帝头顶后从右侧公主出嫁的路线一路划至公主像前收尾。
其实细看整个圆环低下是有暗纹可寻的,只是之前宝乐并没有想到将它们连起来。如今看来,这道圈环不正是汉武帝所建立的那条古“丝绸之路”的缩影么。
石门因正确触碰了机关,吱哟一声自己往两边缩起。
君之收起了刀,率先进入墓室。
宝乐郁卒。
“你的理论知识储备的确没有令我失望,”沈忘言拍拍她的肩,“但是下面的世界,他比较在行。”说完,沈大少爷也迈开步伐,走了进去。
宝乐回过神,不可否认沈忘言的话是有些打击到了她,但那并不会令这个小姑娘消沉多长的时间。周围的一切对宝乐而言都十分新鲜,她知道自己有不足,所以才在面对这些从未接触到的事情的另一面前,表现的极度兴奋。
……
中心墓室比甬道要宽敞许多,不过却也更加低矮,宝乐从门里进来就发现墓室顶太低了,几乎要挨着她的脑袋。当然如果作为队里最矮的都要顶着头了,对于两位从长相到身高都极为接近的男士来说,那就不得不俯身才能在墓里走动。
墓室中心摆着一口棺椁,四周也没有别的装饰或者物件,倒是右侧砖墙后有一道小门,估计是耳室,存放墓主人陪葬品的地方。
沈忘言摸着黑走到棺椁前,伸手抚摸了一下棺木,看他的神情,宝乐还以为他要开棺看看。不过等了好一会儿,他也没进一步动作,胆小的小姑娘这才挪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