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去到下面,”齐老头语重心长道,“不要问、不要摸、不要好奇,你只管做你的工作,做完了就回来,听到了吗?”
宝乐乖乖巧巧的点头。
齐老头平日都和和气气的,很少会有这般严肃的表情,想来也知道这次的钱不好赚,宝乐甚至有些想打退堂鼓。
齐老头又看向一旁的姜凝:“这玉璧你拿走,早知是这么晦气的东西,我也不会要。”
姜凝挑了挑眉。
“别让宝乐受伤。”
姜凝道:“这我可以向你保证,本来这趟就没有多危险。”
“你当我还和以前一样好骗,谁不知道……”齐老头惆怅的接下去继续说道,“有的路一旦踏上了,就没有回头的可能,更不可能只走一半。”
姜凝这次没有反驳。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像打哑谜一般,把宝乐听得云里雾里,半天抓不到个有用信息。厨房里传来了砂锅盖被蒸气顶起来的“噗噗”声,齐老头晃晃悠悠的起身,跑进厨房捣腾半天。宝乐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寻思这人咋一下子跟泄了气一样,以前也没见他这般。
从厨房出来,齐老头又一头钻进了书房。他终生未娶,这间三居室的小房子,朝南的两间被打通做了书房,自己晚上却睡在北面那间小屋子里。以前宝乐不懂,后来才知道,这人只是真的爱书罢了。
姜凝和宝乐均不知他进书房做什么,等待的无聊时间里,姜凝眼光毒辣的看中了老头儿的贵妃椅。
一会儿齐老头的声音从书房传来。
“这次考古队是谁带队?”
姜凝回答:“据说是个叫沈宴的,约了三天后成都见。”
竟然是个姓沈的,不知道和沈忘言有什么关系,但姓沈看起来不像是凑巧,十有八九这个沈宴也是个沈家人。
齐老头从书房出来,抱着一堆书,上面还放着一叠泛黄的手稿。他把这些,全都交给宝乐。
“你不去,资料倒是研究了不少。”姜凝摇着贵妃椅,咯咯的笑着。
齐老头不理她,径自嘱咐宝乐:“这些书没什么,你随便看看就好,手稿是我二十多年前整理的,没准对你有帮助。”
“二十多年前,师父就去过雅安了?”
宝乐翻着手稿,这东西的确挺有年代感的。他们做修复工作的,真正难的,不是修复本身,这虽然考验专业能力,却最多只能算个只要有耐心和耐得住寂寞谁都能做的工作。
难的是修复本身对于历史的还原,对于物件的重塑。这需要的是大量的史料考证,有的可以从书载上查询,有的可以从碑铭上查询,有的却要靠遍走各地,从口口相传的故事、传说或是口诀去查询。
不光如此,如果没有准确的资料,而仅仅只能通过各种资料推算出个大致样子,修复缺失部分的工作,还要求修复师有自己的想象力。这种想象力又与创造力不同,是一种站在前人角度上的同向思维想象力,这才是这份工作最难的核心。
就比如仅仅是一件私人血玉镯的修复,真正修复的工作不到两小时就能完成,但宝乐背后付出的心血却远超这段时间。因此才能获得沈老太太的赏识,所以她自认,对的起这份收入,俗话说得好:贵,那是有贵的道理的。
这次的行动,要亲临雅安,虽然沈忘言没有明说,但宝乐个人不负责任猜测,需要修复的物件应该是比较大个的那种。
有些物件,体型较小的,不用说,能在工作室里完成修复是最好的。而大多数壁画、壁刻也能通过人工揭取的方法,带出墓葬或是古代宫殿遗址进行修复,这其中只有小部分无法搬运的,需要修复师现场作业,进行清理、加固、保护和修复。而且也只有完成了这一步修复,才能拓印、传承,放在博物馆里供后人欣赏。
宝乐是学修复的,但在此之前没接触过和墓葬文物相关的实际修复。还是那句话,她有理论知识,却没有实操经验。
齐老头这些年一直做古董生意,带着她各地鉴宝,偶尔接了几单修复古董的工作,也都能给她很专业的指点,想必也曾做过这方面的工作。
不过就算宝乐想到齐老头肯定在她之前被邀请过,却也没有想到,他二十多年前就去过。
这老头到底瞒了她多少事?
齐老头摆摆手,不想就这件事再多说半个字。
“汤煲好了,吃了再走吧。”他说。
这话说的,好似吃了这顿饭,他们就再也见不着了,怎么想怎么都不吉利,宝乐吃着吃着,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
从齐老头那离开,宝乐和姜凝就打算分道扬镳了,离出发日期还有不到三天,宝乐要把齐老头给她的资料整理一下,顺便还要看看有没有可以补充的,姜凝自然也要置办一些行头。
“对了,你怎么回去?”她们来的时候,那可是坐着宝乐的车。
要让姜凝这样惹眼装扮的人去坐公交挤地铁那肯定不合适,宝乐想的是给她打个车,可姜凝完全不这么想。
“放心吧,我还有点事要办,等办完了自然有人会来接我。”
宝乐瞧她抱着从齐老头那顺来装玉璧的盒子,笑了笑,没想到这么多人抢的东西,最后还真到她手里了。
“可惜,今天金粉酿你是拿不到了。”
姜凝轻柔的抚摸着盒子,仿佛在抚摸恋人的脸一般。原来她也会露出如此表情,宝乐觉得自己瞧见了一件稀奇事。
“对了。”宝乐想起一件事,打开车后门在车里翻了半天,总算找到要找的东西,她喊姜凝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