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移步到书桌前,将十二张羊皮纸平铺开,在宣纸上按着顺序一笔一划的将这些没有规律的横竖叠画在一起,浓墨沁在薄韧的宣纸上,画到第三笔原沂将笔递给凌夜:“你来画。”这一团乱糟糟没有规律的东西还是比较适合凌夜来画。
凌夜接过笔,三两下就将十二张羊皮纸的图案全部画好了,两人站在书桌后默默的审视着这张图,看了半天都没看出像是哪个地方的地图,凌夜看了半天,噗的笑出了声:“不像藏宝图,像只王八。”那些笔画交错的纹路确实神似王八的壳。
原沂淡淡的道:“嗯,是像。”原沂的认同撩动了凌夜原本就脆弱的笑点,趴在桌上捧腹大笑起来,边笑还边道:“这不行啊!这样没法找!”
直到了夜里,暮色四合,如墨的黑暗笼罩了整个天地,原沂与凌夜都还在想这个问天要怎么破解,虽然他们心知肚明这东西可能是假的,在画出一个王八后,这种可能更是无限的在扩大。
夜色的另一端,幽微的灯火罩在纱灯里,朦胧的光映出了黑暗中周围的轮廓,持着灯笼的童子急步跑在最前方:“小人也不知怎么回事,暮色将至时就突然如此了。”
幽幽的灯火映在他身后两人的衣袂上,两人跟着仆童走着,脚步不急不缓但却异常的快,童子须得跑着才能在他们身前引路,他俩正是彦飞白与李松柏。
黑暗中,那一点灯火掠过荷花池旁,直直的奔进了停心阁中,两人一进停心阁,一位年纪稍长一些的少年满脸是泪的迎上来:“盟主,铁老他不好了。”
彦飞白安抚道:“我已经知道了,铁老现在在卧房中是吗?”
“在的。”少年急忙领着两人前去。
到了铁老的卧房中,只见一个干瘪瘪的老头侧卧在床上,不过短短几天未见,他就脱了相,仿佛是另一个人一般,李松柏难以相信这个将死的老头就是九年前与他辞别的铁老,那个意气风发的中年男人现在变成了如此模样。
铁老微微睁开了一线浑浊的眼,声若蚊呐:“老朽将要死了。”
彦飞白宽慰道:“这是急症,让大夫来看看吧,急症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的。”
铁老摇了摇头,自说自话:“都说死后为空,我不信......待我过奈何桥的时候,千万孤魂都是要找我报仇的,我这一生,两枚铜钱就是生杀,五个指头就敢改命。”说着他眼角淌下了一滴泪珠:“但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只有一个。”他勉强抬起眼皮看向李松柏:“你的子女债我百死难辞其咎。”
李松柏见铁老如此模样,心中悲怆,上前至铁老身边道:“你我当了半辈子的兄弟,兄弟之间只有慷慨就义,哪里来的什么对得起对不起。”
铁老的目光黯淡了些:“不该给绿玉碧痕算那卦的,不然...那两个孩子也不会是现在的模样。”
铁老的心结原来是他家的那两个孩子,李松柏心中悲悯他,算命不过就是替人指点一下迷津而已,绿玉与碧痕的命格不好也是老天爷定的,他不过是掐算出了天机,这要是能叫错,他生出这两个孩子来不更是错吗。铁老到底是神神叨叨的东西碰多了,一把年纪了性格还是那么敏感脆弱。
“她俩是我与琇心的孩子,不好也是我们管教不严,你那一卦我们也没往心里去过,任我怎么想哪能料到你为了这点事躲了我九年,你真是老糊涂了。”
铁老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如同着了魔一般,他低声呢喃:“原谅我......原谅我...”
彦飞白见铁老的目光越来越黯淡,上前抓住铁老的手腕:“阿绪,铁老,阿绪以后要如何安排?”
“阿绪。”念到这两个字,铁老灰暗的眼神陡然一亮,挣扎着从床榻上坐了起来,颤颤巍巍的道:“到最后了...我要为阿绪...算一卦。”铁老伸手掐算,半晌后道:“六年内...别让...阿绪下山。”
“只留她六年便可吗?”
铁老垂着头未回答,李松柏伸出手一探他鼻息,已经气绝了。
这位曾经谈笑风生掐算星玄的铁老,如今坐着萎靡的离开了人世,他终成了他们那一代寂静的落幕。
长长的黑暗中,最终光亮将穿透黑暗,如同每一个晨曦那样,第一缕光亮将唤醒刚踏入江湖的少年们,原沂平躺的睡着,窗外的光亮透过窗棂照在原沂的侧脸挺直的鼻梁与好看的下颌线上,光线刚落在他脸上,他就清醒的睁开了眼,凌夜掉到床下去了,难怪夜里没被他踢。
将凌夜搬回床上,原沂开始了今天的安排,练剑,练功,抽半柱香吃些早点,然后练拂柳,练碎云步,直到中午太阳顶着头骨盖照的时候才回房间,凌夜叫人给他准备好了毛巾和水,也开始了一天的生活,吃午餐。
两人刚拿起筷子,随心就窜了进来:“吃饭加我一个。”
凌夜满脸嫌弃:“不早点来,现在哪里有多出来的碗筷。”
随心负在背后的手亮了出来,一手拿着筷子叮叮当当的敲了敲碗:“我自己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