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她怀抱着熟睡的儿子很晚才入睡。意识朦朦胧胧的,仿佛离开了谢宅,升入一片洒满了月光的似真却幻的幽蓝星空。月光如纨素,遍地织银。星河似萤火,点点飞绕,一眼望不见尽头。她漫无目的地在虚空中走着,直至行至一处,再无法动弹。
她似站在一面巨大的镜子面前,投在镜中的身影,提一盏梅花灯面的宫灯,手里抱着瑍儿,向她缓缓走来。
她的孩子,怎么会在她手上?桓微脸色煞白,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却容色冰冷的女子踏着星光而来,一步一步走至她面前。她穿一身月白罗衫,天青画裙,腰间悬着一块环佩,俨然竟是去岁她初回建康时的装扮。
“你是谁?”
她紧张地看着对方怀抱中的儿子,不明白为什么儿子会在她手中,然后便见对方把襁褓中的儿子递过来,淡声道:“谢谢你。”
“我把他和他都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地替我,爱他啊。”
他和他?
她不明白对方言语意思,也没有功夫多想,护崽的母猫般夺过襁褓中似睡得香甜的儿子。然后便见那女子提着灯背身远去,身影一点一点,褪作了金色的荧光。
虚空深处传来渺渺的歌声:“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竟是唱给死人的挽歌!
她面色一变,下一瞬,足下顿坠虚无,一阵天旋地转,人已醒了过来。窗外鸟雀轻鸣,身旁儿子呼吸浅浅,不时发出迷蒙的呓语。桓微惊了一身的冷汗,再瞧窗格上微微映着的如竹箨初解的黎光,已然日出时分了。
她心里实在不安得很,待清晨儿子醒来叫医正一瞧,却都安好。又疑心是丈夫出了事,亲写了一封排遣相思之情的书信,找人往广陵送去。
然谢沂此刻却并不在广陵城中。八月间襄阳失守,朝廷诏他移镇广陵,同月燕主慕容延从长安出发,率劲卒六十余万,鲜卑精骑兵二十七万,旗鼓相望,前后千里,浩浩荡荡南下。同时,发幽、冀二州之兵到达彭城,东西万里,水陆齐进。
九月月初,北燕名将慕容琛攻克寿春,俘虏了守在城中的西府军将领。南齐方死伤无数,朝廷急召他北上,阻断慕容琛南下的步伐。此刻,他正率兵开赴淮南,便连儿子出生的喜讯都未收到。
留守广陵的乃是周诚和桓晏,那书信自然是落到他手里了。只神色淡淡地命人给前来送信的驿卒赐了钱,将她书信同前日里谢家送来的数封书信锁进同一方卷草纹红木匣中,“眼下战事最为重要,主帅不能分心。待晏来日前往送粮时再一并报给使君。”
北府兵兵出广陵,留守后方负责粮草军械输送的重担便落在了他和周诚两个头上。谢沂临去时已严厉地警告过他,他也知这一战事关南齐国运,自会谨慎待之,尽心从事。何况阿微数月前还给他寄来了一枝棠棣花?
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每有良朋,烝也无戎。她那么厌恶他,为了丈夫都肯向他低声下气地议和了,他又怎能不遂她意呢。
那个孩子啊……
他望着天上皎皎的团月,又想起那个上一世总爱坐在他膝头缠着他讲《诗经》的孩子。诸子百家,他独爱诗三百,却是因为母亲喜欢,学了可以讲给她听。如此懂事的孩子又怎能叫人不爱呢,他不会有子嗣,这一回,他要把整个天下都送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谢瑍:阿父,其实我才是所有人的白月光吧?
谢郎:闭嘴,你娘才是。再胡说把你赶去乡下了。
emmm生孩子真的好痛看着那些文字描述都觉得疼,所以一笔带过了……
然后到今天正好是开文的第五个月,恰好谢崽的小崽崽出生了,留评发红包吧,账号里还有十块钱,只发前十条评论哈(估计应该凑不够10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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