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简。”
众人之中,只有桓晏没有拜。冰玉容颜微笑浅浅,端的是水月观音的清雅相貌。众人知他二人郎舅关系,若依起家礼,反倒是使君应向他行礼,便也见怪不怪。
昨夜他倒是睡得极好!
“都起来吧。”
谢沂冷淡扫了一眼,没有应他,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桓晏早已料到他态度,不过一笑,敛袖而坐。视线却在触及他腰间那个绣囊时微滞了滞,面色如常的坐下。
众人见使君神色冷淡,心里皆咯噔的一声,亦拣位置坐了,猜测纷纷。周诚满面浮笑,主动为众人正式介绍起桓晏来:“这位就是大司马的二公子,字子羡。才从临海郡调回,任长史一职。往后,大家可就是同僚了。”
一时众人纷纷庆贺,谢沂却微微一笑:“确实如此,不过广陵尚未归入我南兖州境内,未能赴任。这段时日,要先委屈子羡在京口暂住了。”
又对微愣住的周诚道:“别驾赴任广陵太守是要等年后吧?此后,我可就将子羡托付与你了。”
没头没脑的一番话。众人怔愣不已。对岸的广陵郡不是归属徐州管么?难道朝廷给这位桓二郎君的任命并非州府长史而是广陵郡长史?桓晏亦微微困惑:“仪简,朝廷与我的任命是……”
先前他从临海郡返京时,便宜爹未给他任何任命,只命他在京口暂候。也就是说,尚书台下发的正式文书还在谢沂手里。
篡改朝廷文书?他怎么敢?!
周诚亦满心困惑,朝廷的文书不是任命桓晏为州内长史么?长史是州刺史的属官,也可做郡上管行政之职。他早看出这二人不合,想必使君不愿将大舅子安在身边,身为一州之长,调动人事扔给他做下属原也没什么,可问题是,广陵郡它不归南兖州管啊!
“广陵郡长史!”
周诚人精似的,虽然困惑,仍然笑眯眯地替长官回答了。桓晏细长眸子里的怔愕很快如烟云散,微笑应了,待低了眸,眼底霎时透出凛冽的寒意。
他早知谢沂必然不待见他,必然想方设法把他调离京口,本以为会是州内下辖郡县,却未料到竟是彼时还归属于徐州的广陵!
广陵离京口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偏生隔了一条长江,等他到了广陵,可就不大好见她了。不过,他就这么确定这个时候朝廷就会把广陵给他么?若不给,他此举可就是欺君之罪了……
桓晏冰玉似的容颜染上阴郁,目光幽若暗火。
谢沂极满意在他脸上看到的神情,嘲讽一嗤,借饮茶掩饰了去。众人讪讪陪笑着,心里却颇为尴尬。本以为是棵可以高攀的树,原来不久就当往广陵去了。又见使君态度冷淡,一时把那些巴结攀附的心思都歇了。厅中气氛久为凝滞。
待散了会,周诚急匆匆地跟随谢沂进了值房,满腹的疑问:“使君……”
“进来吧。”
谢沂正在书岸边磨墨。周诚走进来,屏退侍婢,疑惑地问:“使君,桓二郎君的任命是怎么回事……”
“别驾不是已经猜出了么?沂,今次是欠了别驾一个人情。”
他提笔在帛书上写起公文来,字迹方正端秀,骨寒神逸。周诚瞄了一眼,恍然大惊:“使君是要上书朝廷把广陵划入我南兖州境内?”
“我欲以京口为营地,扩展北边的广陵为练兵之所。”
“不可么?”
他笔下略停一停,扬眸看他,笑容清淡柔和,“还是别驾,不愿与沂继续共事……”
“能再与使君共事,自是鄙人几世修来的福气。”周诚立刻转了脸色,笑颜恭维。心里却惴惴的,广陵可是徐州境内的大郡,且极为富庶,徐州刺史桓谦北征正赖以广陵之财力与水运。桓氏会这么轻易地松口?
“试试看吧。”
像是猜中他心中所想,谢沂将公文封好,叫来驿卒送往建康。正当此时,建康过来的文书却也到了。那驿卒气喘吁吁地奉着书文进来,“使君,益州,和兖州,失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