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下来又困又累,桓微睡意沉沉,仅是在梦中察觉到郎君温暖的怀抱,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也就由着他了。
秋雨缠缠绵绵地经了一夜,次日清晨,云销雨霁。雨后天空澄澈如洗,煦煦秋阳懒洋洋、暖和和地照进帘栊来,一地的日影,别样让人疲顿。
桓微星眼朦胧地从床.上醒来,身侧早不见人影,素来柔顺的青丝却因被他压着睡了一夜,凌乱得如同被什么啃过一般。
她有些恼,心道下次说什么也要让他远一点了。
上午有仆妇来报库房的失火情况,屋子塌了两三间,内里的香粉、自是烧没了。琅嬛堂中又差了人来,传达刘氏的意思:库房既烧塌了,亟待修补,院子里匠人来来往往也不成个体统,便叫搬去琅嬛堂后的菱风轩中住着,也好有个照应。
那菱风轩抱水环山,北望栊翠湖,东南方向就是刘氏所居的琅嬛堂,相距不过数百步,原是东院的藏书之所。早早收拾了出来只待她们搬进去。桓微知道这是婆母担心自己,又眼热谢家典籍,自然应了。
隅中一刻,长嫂王氏遣了人来帮她搬家。桓微无心置问庶务,全交予采绿指挥,自己则进到卧房,收拾要紧的东西。
收拾谢沂之物时,却从衣橱里寻得一个曲草纹紫檀木小匣。匣子没上锁,掉在地上,露出里面藏放着的半截珠腕绳来。她见那珠腕绳有些眼熟,不由得拾起多看了两眼:一根红线,上攒了六粒色泽莹润的合浦珠,中心又坠着一小粒银铛——江南风俗,将彩线攒上珍珠做成珠腕绳系在孩子腕上,可保一生健康顺遂,平平安安。
她小时候还在建康时,李夫人也曾给她们姊妹四个做过珠腕绳,似乎也系着铃铛。
她还记得各人的铃铛上暗含着各人的名字,譬如她的铃铛上刻了一丛薇草,桓芷的是白芷,桓芙的自然是莲花,桓萝的则是一丛女萝。背面则统一镌有秦篆的“桓”字,很是别致小巧。她自己的那串珠腕绳早不知丢哪里了。恍惚记得是六岁那年随李夫人去会稽避暑时弄丢的,那年夏天平平无奇,她拢共就记住了这一回事。
她颦眉看着这条珠腕绳,其形制渐渐与记忆中的重合。捻起那粒还不及小指粗的银铛来,果然发现了秦篆的“桓”字标记。
桓微微愣,他怎么会有她们小时候的东西?
纤指轻轻拨动银铛,转到正面来,一丛白芷栩栩如生。
——是桓芷的那条。
桓微捧着那串腕绳呆呆地怔住,眉蹙春山,眼颦秋水,倒似一朵烟润水浸的芙蓉花。继而想起,十二娘原就同郎君议过婚的,只是被婆母拒绝了。莫非,这是她送过来的不成?
可他为什么会留着……他昨日,不是还对十二娘的婢子那样凶么……
采绿同谢家的一个名唤画月的婢子正进来收拾郎君的衣物,唤了她一声:“女郎?”
她回过神,将珠腕绳放回匣中,锁扣扣上,状似无事人地交到谢家那婢子手上,“这是你们郎君的要紧之物,你且仔细收着吧。待搬过去后,原样放存。”
画月见她脸色不对,平日里虽也是一幅不苟言笑的美人端庄样,到底还算柔和,哪像如今这般,冰霜冷覆的。她心内惶惶的,更不敢多问,同采蓝将郎君的衣物放进箱子里抬着出去了。
日中过半,桓微被婆母请去了琅嬛堂中用了饭。下午则和两个小姑子一道做着女红,晚间又留在堂中听婆母长嫂说了一会子话。刘氏见她魂不守舍的,恐她不自在,便早早地打发了她回已经搬置妥当的蓼风轩歇息。
蓼风轩是处二进的宅院,有正房一间,东西厢房两间。入得正房来,却已置了两张床。书房里一间,卧房里一间。采蓝羞答答地道:“……女君的意思,国丧期间,女郎和郎君还是分房睡比较稳妥。”
天子崩逝,百姓黎民无论内心悲痛与否都要守足三个月的国丧——虽然已被她父亲削减为二十七天了。期间不得宴饮不得娱乐,夫妻更不得同房。桓微早有此意,只是介于某人还算知礼才没有赶他。如今婆母既发话,又焉有不从之理。
她冷冷哼了一声,也没应,早早地沐浴了趟到床.上去,却怎样也睡不着。她想着先帝蹊跷突然的死,想着谢家近日发生的一连串子事,眉间点了几分清愁。
她选择谢家,为的是可落得清静。可这几日来似乎也没落得什么清静。
一时又想起那条珠腕绳来,心里更是堵得很,又说不出什么原因来,兀自生闷气。
夜半一刻,谢沂从宫中赶回,这才惊闻自己的住处已被搬到母亲眼皮子底下了,还被迫分了床。
他进到最里面的卧房,见妻子侧躺在榻床.上,莹面朝内,分明是不想理他的态度。
作者有话要说:谢郎君:???
谢郎君:撩完就跑还吃自己的醋???
素柰就是茉莉花,二哥要对庾太后下手了。另外谢郎君不知道二哥不是亲哥~皎皎也是真记不得珠腕绳的事了(因为谢郎君那时候对她来说就是个路人甲)
明天有个认定,我尽量今天凌晨更,凌晨更不了就是明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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