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将人哄入了睡,谢沂便欲告退,元嘉却叫住他,“天色已晚,谢侍郎且在宫中歇息一晚,明日也方便陪伴圣驾。”
殿中的宦侍早已叫她遣退在三重宫门外,谢沂修眉微颦,拂袖而起。元嘉一路跟到第二重殿门外,见他始终不肯回头,疾步上前抓住他的袖子,泣道:“阿羯!”
今夜庾太后同庐陵长公主在尚书台与宗室及群臣商议大行皇帝入殓细节,她才能趁着这个机会将谢沂召进来。没想到他竟全然不给自己留情面。元嘉公主伤心欲绝,泪湿美眸。
谢沂倏然甩开她,面色寒沉,“殿下,自重!”
那夜他随叔父入太极殿吊唁之事,元嘉公主也是这般不知羞地径直闯入他的怀里,纵使他第一时间将人拎开,也少不得招来群臣侧目。最终还是庾皇后喝了一声“大行皇帝崩逝,公主伤心欲绝,灵前失礼”才将她带了下去。
二人力量悬殊,元嘉跌倒在地,一时僵滞,眼中水雾濛濛。她沉默了一晌,呵呵冷笑道:“谢仪简,你我好歹也算自幼相识,你不肯救我么。”
谢沂冷然侧眸,“殿下何出此言?您已是至尊至贵的长公主,微臣人微言轻,怎谈得上一个‘救’字。”
她幽凉一笑,怔怔轻喃,“如果我说,只有你能救本宫呢。”
谢沂心中一震,回过身震惊地看着她,元嘉公主优容起身,侧眸望向第二道宫门上烛光映下的二人的影子,“本宫的手段有这么高明么,不至于连你都瞒过了吧。”
“还是说,阿羯根本就看不起我,不相信我身为女子,也能偷天换日呢。”
谢沂的目光中点了三分厌恶,“微臣的确是没有想到,竟会是殿下。”
今日岳父才授意他调查先帝之死,当夜元嘉公主就召了他入宫,口口声声只有他能救她,不是为了此事又是为何。而他虽然察觉先帝之死有端倪,但碍于身份未能细查,一时还未想到幕后之人竟会是元嘉。
“是我啊。”
元嘉迎着他冷火濯濯的目光,平静应道:“是我在先帝的五石散中动了些手脚。谁让我的好父皇,明知北燕子贵母死之制还要送我去死呢。那我只好先下手为强了。”
谢沂只觉她不可理喻——大行皇帝诚然行事有所不妥,却也不是全然不曾为她考虑。倘若元嘉公主有心打听,便会知晓先帝早已授意朝中礼官就此与北燕使团私下交涉,正待原定于今日的朝会与慕容衎就此事展开辩论。
而她,被人蒙蔽至此,竟然还觉得是自己棋高一着。
事已至此,这场朝会自是没了,而元嘉却未必真能凭借天子大丧摆脱和亲的命运。六礼的流程已然走至最后一步亲迎,北燕太子的车辇怕是都到了汝南城了,北燕方完全可以以此为由强娶公主。
而庾皇后、桓公,出于各自的考量,也会罔顾礼节将她送出去。她的命运不会有任何变化,反而给桓公诛除庾氏递了一把锋利的刀。
原本,谢沂还因元嘉上一世子立母死的悲惨遭遇对她存有一丝怜惜。至此,心中只剩厌恶。冷冷道,“公主千金之躯,自会福报延绵,谈什么死不死呢。”
元嘉闻此一喜,还以为他要替自己掩护到底,她来求他,原也不奢求他能念旧情的。但他出身谢氏,总不会坐视桓氏独大,故而想借他拉拢谢氏为自己掩护。
然而下一瞬,谢沂已打开宫门拂袖离去。元嘉讶然唤了他一声,踉跄跟上,他却头也不回。第三重宫门又砰地打开,秋风刹那呼啸而入,宫门外宦侍宫娥应声而跪。元嘉只好止住脚步,抬首再望时,他已冒雨走下陛阶,身影融于殿外浓浓夜色绵绵秋雨。
“殿下……”
为首的宫娥紧张极了。现在可是皇帝大丧期间,生怕她做出什么不顾礼节的事来。元嘉愤恨地看着夜雨中的决绝背影,他走得那样急!不就是为了回去陪她的那位好表姐么!她真该早一日下手,这样,他俩必是连婚也结不成了!
“我们回去吧。”元嘉恶狠狠转身,藏在袖中的纤指却将素袖攥得几乎裂开。桓十一……桓氏……总有一日……总有一日!
这厢,谢沂连来时的雨具也不戴了,冒雨同玄鲤出了台城又出宣阳门,奔回家中。还未行至府门前,却见东面天空火光隐隐,俨然正是雪斋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守城卒:这么冷的天,还不如在家和老婆困觉呢
谢郎君:妈,我想……
三叔搬着礼记跳出来:不,你不想。
o( ̄ヘ ̄o#)皎皎不会有事哒!你们肯定猜不到授意放火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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