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谁不知你是个凡人,”公主冷笑一声,气怒之下捎带着一些后怕,因此见了纪连翘这反应,更是咬牙切齿,“若不是把你当成了纪哥哥,谁要与你洞房?”
纪连翘反应极快:“你说得对,如果不是他,我也不必遭此一罪。”
日月公主哑口无言,破罐子破摔道:“我一路好吃好喝供着你,你福都享受完了,装什么蒜?”
纪连翘反唇相讥:“你一路散播消息说他要参加招亲,你亲爱的纪哥哥知道你如此赶鸭子上架造势逼人吗?”
公主脸色一白,完了,美貌增益失灵了,这人居然可以对一个美人如此刻薄冷淡尖利,他、他、他肯定没人喜欢!
纪连翘怼完人,假模假式地欠身道:“……话虽如此,纪某还是要谢谢公主的相助之恩,”想了想,很不真诚地补道:“报恩什么的,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公主:“……”
脑内那人大笑一阵,仿佛对公主吃瘪之事十分痛快,接着才说:“日月公主与纪迢有前缘,只是纪迢已拒绝过她一次,两人是绝无可能的。”
“公主怎么会和纪迢相识呢?一个是宫廷内尊贵的公主,一个是上仙门的明日之星,八竿子打不着的交际圈。”
脑内声音这次沉默得更久了,而一股遗憾的情绪顺着这沉默蔓延至了纪连翘心头,让他不自觉地鼻尖一酸。声音道:“……那日春光太好,他说要来人间寻春。”
他的话模棱两可,然而纪连翘无意探究他人的情史往事,心想,日月公主看来并不知道明沉并未把他当成纪迢,而是明明白白地知道他是纪连翘的。也就是说,所谓的用苟合来脏污他的血统,让他无法入仙一事,是完完全全冲着他纪连翘而来的。
……可是,为什么呢?
他一无所长,本也不是修仙之人,以他来这儿不仅没行善积德还招摇撞骗的行径,死了大概率也没那个荣幸上天,所以,有什么好阻止的?
他弹了弹那一片沉默的黑暗:“你觉得呢?”
然而那什么狗屁天地共主并没有理他。
纪连翘一边思索,一边分神对公主道:“明沉在你这儿?”
公主高贵冷艳地哼了一声:“干吗?”
“我有话问他。”
公主挥了挥手,手腕镯子发出清脆声响,立刻有人闪身入内。
“明沉还活着吗?”
那人为难道:“禀公主,明沉身份特殊……”
公主烦道:“就是没敢让他死吗,废什么话!带我去看看。”斜睨一眼纪连翘:“怎么样,能站起来吗?”
纪连翘撑着床下地,觉得除了腿软了点儿其余甚好,便点了点头。
随着侍卫离开房间,铺面而来便是温暖的花香,仿佛已经浸透了空气,视野尽头,白瀑悬挂,飞流生烟,鸟群穿越重山。近处,花一重,叶一重,处处锦簇,处处热闹,好一个花木生灵的大礼堂。日光刺眼,纪连翘眯了眯眼,对日月公主的骄纵有了新的理解——长得这样美,又生在这样仙灵的地方,每一眼都是最好的,又如何不骄傲放纵呢?
公主与纪连翘并肩而行,纡尊降贵地跟着他慢悠悠的步子,纪连翘睨她几眼,她才假装四处看风景地随意问道:“那什么,你和谢斩很好?”
猝不及防听到谢斩的名字,纪连翘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昨天那幻境中看到的画面重又浮现在眼前。他咽下喉间涌上的酸涩,冷淡道:“不太好。”
公主看样子对这回答不满意:“青乙说谢斩对你处处留心,又不着痕迹,原来你瞎了。”
纪连翘心想,你哪头的?笑道:“他对我好,不也是跟你一样认错了人?既然是认错了,那便谈不上好。”
公主却反驳道:“不对,他怎么可能认错你!”然而事实又是如此,谢斩首先认错,才让青乙得了错误信息,也才有了日月公主之后的一系列张冠李戴。她撅起嘴轻声嘟囔:“谢重黎怎么会认错你呢,明明……”
那许久不说话的声音此刻却不合时宜地介入,突兀而生硬地对纪连翘道:“你昨天看到的画面,是谢斩和纪迢的前尘往事。”
他的出现太过突然,以至于纪连翘并未听清日月公主的后半句话。
胸口仿佛巨石砸下,纪连翘内心一片荒芜。自己推测是一回事,被证实了又是一回事。他多卑微……甚至侥幸得想,那其实是不是他和谢斩的过去,其实他们从前便十分好……
想法被冷硬的声音打断:“我劝你别这样想,谢斩与你的认识从一开始便是个错误。”
“既是他和纪迢的往事,跑到我脑子里做什么?”纪连翘虚弱地反驳。
那声音带着不由分说的急切:“是我下的手,我看你撑不住。”
纪连翘脸色苍白,心口仿佛被什么堵住,让他无力分辨这其中真假。气息一下一下变得迫切而短促,悲伤好像渲染到了那人,再开口时,那人的声音竟十分沙哑,缓缓地说,好像哀求:“别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