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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1 / 2)


砰——

围墙之上,一个身影在空中如脱线风筝般遥遥坠下,发出沉重的落地声。

清晨,薄雾未散,蒙面侍女打着哈欠卷起竹帘。蒙蒙天光中,但见一个浑身带血的人横躺廊下,不知是死是活。

尖叫声刺破长空。

掌风渐息,晏致收功、立定、长吐出一口气。尚未来得及喝口茶,便听到这一声尖叫。当下连衣服都顾不上披,匆匆赶到前庭。

“这是……”晏致瞪大双眼,呼吸几乎停了一瞬——

“风息?!”

谢斩随后赶到,见大清早好端端被空投了一具尸体,当下脸就黑了,不待发作,却见晏致抱着那尸体几乎没魂,他按住他肩膀:“怎么?”

不待晏致回答,他也看清了。

“风息?”

他捏住风息浴血的脉门。那一条胳膊净是伤口,有的皮肉外翻几乎见骨。血已凝滞,成了暗红色的血痂。谢斩屏住数息,放下风息胳膊:“还没死。”

晏致如梦方醒,手脚冰凉:“抱歉,太震惊了。”

“怎么?”

“风息虽比不上你,但功力却在我之上。我实在想不到,这天底下有谁可以伤他到这地步。”

“无妨,救人要紧。”

谢斩将人抱入客卧,晏致救人,他守门。庭院四下寂静,只有侍女洒扫清洗的声音。

小虞山贵为仙门之首,不是因为武力如何高强或门徒如何壮大,而是因为在上下仙门中,唯有这一派不仅擅战,且又最擅岐黄仙法,其历代掌门的救人之术皆是登峰造极。江湖流传,没有小虞山抢不回来的命——此话狂妄,但小虞山却可泰然受之。

晏致作为小虞山首席高徒,除妖伏魔的功力虽还会被师尊敲打,这救人的功夫倒是无可挑剔的。

风息衣衫尽数被褪下,精壮的上身竟布满伤痕。若仔细查看,便不难看出这是某种野兽的抓痕。前胸一道伤口从肋下斜穿至腹部,若不是风息深谙防御之道,几乎就是开膛破肚的下场了。晏致屏息盘腿,封住风息的几个心脉穴道,开始施针渡法。

松香袅袅。

门外,谢斩抱剑而坐。他倚着木门,闭目缓息,面沉如水,肢体的状态极为放松,却无人敢靠近,直到纪连翘和淮南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受伤。”

纪连翘想了想,寒伯刚还在园子里抱着花溜达,想必是什么他不认识的人。便挨着他坐下,压低声音:“晏致在里面?”

“嗯。”

“救得回来吗?”

“或许。”

“怎么受的伤?”

“未知。”

见谢斩如此言简意赅,纪连翘也不再说话。淮南是坐不住的,盘腿静了会儿就到院子里扑蝴蝶去了。

侍女过来送了三趟茶水,天光大盛,一墙之隔的车水马龙都热闹起来了,房门才终于打开。晏致一脸疲惫,嘴唇苍白不见血色,把纪连翘吓了一跳,几乎要怀疑受伤的人是他。

“如何?”

晏致点点头,不作多言。谢斩把寒伯叫来,晏致口头拟了张方子,十数种药材,几钱几两事无巨细一一道来,这寒伯也是个耳听不忘的,不打磕绊地把方子复述了一遍,领命而去。

“他自己护住了心脉,否则我也无力回天。”晏致抓过侍女递来的一盅茶,仰头灌了个饱。茶水顺着嘴角流下没入领中,他也毫不在乎。随意擦了擦,道:“这伤蹊跷。”

谢斩:“何时会醒?”

“快了,一炷□□夫。”晏致扯了扯领子:“先别烦我,我去洗个澡。”他浑身不是血就是汗,味道相当酸爽。

他洗澡的功夫,风息却提前醒了。

陌生的屋子,被包扎好的伤口,虽然虚弱但好歹平稳的心脉,风息回忆了一下。是了,他一路狼狈至极地往城南谢宅逃,还未见到晏致便昏迷了。这么看来,他还算是命大。风息勾了勾唇角,耳边听到温柔的水声,原来是侍女在替他擦身,此刻刚好汰换毛巾去了。

“风护醒了?”侍女虽蒙着面,但那一双弯月似的笑眼却足以让人感受到她真诚充沛的高兴。“大人别动,这里是谢府,尽可安心。我去喊人来。”

脚步声远去。风息挣扎着坐起身,锦被滑落,但见身上清清爽爽,前胸后背皆被绷带包裹,腹部隐约有血痕。这一个起身的动作崩开了伤口,血很快便洇开了。再一动,余光瞥见胳膊,那一条缠满绷带的手臂上,龙飞凤舞写了一行小字:“仁心圣手晏幼安。”

幼安是晏致的字。

风息一愣,笑出了声。

少顷,走廊传来一阵纷杂的脚步声,门被推开,呼啦拥入五六个人。

当头的那一个,黑氅云纹,身材异常高大,一张俊脸面无表情,眼神却十分锐利。风息在他身上嗅出了同类人的味道。跟在他身边的一位公子,月白长衫,温润如玉,未语脸上已带着笑。剩余人等,想必是侍从和奴仆。定睛一瞧,那小猫妖也赫然在列。他换了衣服,束了发,气质与牢房里的那只已大不相同,看着竟是个清瘦修长的美少年。看他亦步亦趋紧挨着那月白长衫的公子,想必是他的侍从。

那么,晏致口中的那位“故友”,想必便是他了。

风息心念电转,一眼扫过纪连翘,目光回落谢斩身上:“多谢收留之恩。”

谢斩没什么表情,只微一颔首,冷淡道:“客气了。”

空气滞了一秒,被晏致旋风般打破。他一身刚沐浴后的清新气息,头发半湿着随便绑了个髻,人还未到床前,那没耐心的声音已经递了过来:“好不容易包扎好你乱动什么?”俄而坐至床前,不由分说捞起风息一只手,搭了会脉:“恢复能力倒是怪物级的。”

风息抬起那只写了字的胳膊:“多谢。”

晏致笑道:“下次少让我出山就算报答了。”语毕环顾屋内一圈,越俎代庖地替谢斩屏退了无关人等,为风息一一介绍。谢斩倒没什么意见,晏致在他这儿仿佛半个主人般自在。

“这是淮南,你上次见过了。这是纪公子,淮南的哥哥,这是谢公子谢斩,这宅子便是他的。”

风息一一记下。

谢斩他是听过的,京都府内富绅大户、江湖名侠、仙门中人都在玫瑰堂的名录之下,稍有风吹草动便会被注意。谢斩其名可算是如雷贯耳,他莫名地有钱,莫名地神秘,莫名地深不可测,是重点观察对象。岁秋一度因公徇私亲自跑来盯梢他,实则为了发花痴,动不动还会说出“啊好想嫁”之类的惊人之语。不过玫瑰堂护法不能有儿女私情,所以岁秋也不过是口嗨而已。

“现在你可以说了,昨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是那女魔。”

众人皆已猜到,一时间倒不至于太惊讶。只有晏致挑眉:“伤重如此?”

“她很强。”

风息微微眯眼。

·

夜漆黑如墨,一丝风也无。

一名娇俏少女悬立于屋檐之上,手里玩弄着一柄雕花匕首,那模样十分漫不经心。她梳着简单的双螺髻,一身火红衣裙上绣着精致的白面玉狐,没穿鞋,人一动,那脚踝上的金色铃铛便叮当作响。这在打斗时是十分吃亏的,但她似乎并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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