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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番外(1 / 2)


清清冷冷的一阵秋雨初霁,揉碾碎一地落红。打落的桂花香夹在潮湿的风里,缠缠绵绵的,但也是十足十的刺骨。

月儿乍一出门,冷风便见缝插针地钻了她领口处的缝隙来,冻得她一个激灵。赶忙欺身钻进了汽车里去。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着,低语问:“夫人,回家?”

“嗯,回家。”

车子刚启动,刘美玲匆匆忙忙从店里出来,风衣都来不及披体面了,想是有什么急事似的。

月儿只得教司机再等等,唤刘美玲上来:“你去哪儿,匆匆忙忙的,这大冷天的也不好好穿衣裳,再冻出个好歹来。”

刘美玲嗤笑:“难得你这一颗心分了八瓣,还能留在我身上一点。我不急着去哪儿,我急着出来寻你,晚上得空没,和我一同吃个晚饭?”

好端端的,这么急切,就为了一起吃个晚饭?月儿娥眉微挑,不置可否。

“左右大帅最近忙得厉害,也不见得回家吃晚饭,你也得空,就当陪陪我了,还不成么?”

大帅,韩江雪,月儿的丈夫。对于这个称谓,很长一段时间月儿都颇有些不能适应。从少帅到大帅,这条路近乎于是用血铺就的。

筚路蓝缕,忍辱负重,可权力真的握在了手里之后才发觉,既得利益者,同样是如履薄冰。

月儿摇摇头:“算了吧,两个孩子还在家等我呢。你我都在店里忙了一整天了,也该回去歇歇了。”

刘美玲却不肯罢休:“你好歹也是半个职业女性,能不能别整天男人孩子热炕头的。孩子有奶妈带着,不差这一会。”

月儿看着刘美玲愈发奇怪:“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和我说?”

刘美玲吞吞吐吐,让人看着不爽利,月儿心头生气一股子闷火来:“你说不说,不说我回家了。”

刘美玲只得硬着头皮,心底暗骂自己干嘛非要多这个事端。

“我们去广德楼吃个晚饭吧,听……听说锦东城里又来了新的戏班子,南面跋山涉水过来的,当家的花旦是个厉害角儿,脂肤粉面的,……”

月儿听着她唠叨着,声线越来越低细,底气愈发不足,便知道话里有话。

粉拳不轻不重地锤往她心口处:“有话直说!”

“得嘞!”刘美玲也不敢在磨蹭,“听说那花旦今晚头回儿亮相……是……是大帅请来锦东城的。”

韩江雪?请了个花旦来锦东城唱戏?月儿心下思量,她怎么没听过这事儿?

其实时人爱听戏曲,月儿也不例外。大帅也是三魂七魄的□□之躯,并不与旁人有异,他若是爱听个曲儿唱个戏,本就不是什么稀罕事。

只是月儿从头至尾都没听说过这事儿,心头是不免泛起一股子酸涩来的。

说来小家子气,月儿也知道这酸涩来得没有道理。一路走来,多少莺莺燕燕向韩江雪抛出过红巾翠袖,韩江雪哪里入了眼了?

只是由情爱生出的那股子完全抛去理智的忧虑让月儿像是打翻了一柜的调料瓶,酸甜苦辣,五味齐全了。

饶是如此,月儿仍旧咬着牙,颔首作不在意状:“听场戏而已,我又没什么兴趣,就不去了。”

月儿不擅掩饰,嘴上云淡风轻,眉目间的在意却是挥之不去的。

刘美玲从旁看得急:“你对旁人没兴趣,就不怕旁人对你男人有兴趣?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你怎么不知道长记性呢?”

长记性?月儿从未觉得自己有什么记性要长。错愕抬头,看着刘美玲。

“那陈三娘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了?陈三娘是什么货色出身,你也忘了?”

月儿惯不喜欢有人谈及出身,人活一世,最掌控不了的便是出身。她月儿无权去厌弃旁人出身,她刘美玲也没这个资格。

月儿一个眼风扫过,刘美玲也知道自己心急说了错话。

只得赶紧拍了拍自己的唇,以示悔悟,可仍旧说道:“那陈三娘不就是个唱曲儿的出什么,给府里搅了个底朝天,你忘了?”

月儿不敢忘。

帅府如今上上下下的丫鬟婆子,除了从小伺候韩江雪的之外,便是月儿捡来的穷苦人家姑娘。

这陈三娘也不例外。

陈三娘是月儿在百货公司门口遇到的乞儿花子,大雨天里被各店家撵来撵去,连个避雨的地方都寻不到,月儿见着可怜,便带回了家里。

叫人帮着梳洗了一番之后,才发觉是个颇有些姿色的女人。瞧着年纪也不大,但上身的围堵比寻常姑娘要丰满上一圈,一问才知道,是个生养过的。

十四岁就送去人家做妾,连着生了两个孩子,到此时,也不过才十七岁出头的光景。小的还没来得及戒奶,家中男人便死了。主母惯是看不得这些买来的贱妾,便把她赶了出来。

月儿听罢,联想起自己的生母来,不由生出一点可怜之心。又想着这女人生养过,会照顾人,便留在了自己的身边。

很快就到了月儿临产了。

月儿这孩子生得一点都不矜贵,一直快到临盆,她还每日里忙着生意忙着操持家事。韩江雪也是怜惜她,每晚都要帮月儿揉揉肿了的脚,让月儿先睡,他再睡去。

二人亲密无间,家中自然也生不出幺蛾子来。

可月儿一入了月子,韩江雪每晚办公务,稍有动弹带起点风来,便钻着月儿的骨节,生生的疼。再加上二人同房,休息确实不好,月儿这月子坐得也不安稳。

思来想去,月儿才羞赧万分地把韩江雪“请”出了房间。

韩江雪看着床榻上虚弱的月儿,万般心疼,在她鼻尖轻轻刮了一下:“好,我就住隔壁,有需要随时唤我。”

月儿对于二人分房住这件事情从来都没有过任何顾虑,她坚信她与韩江雪之间坚不可摧的情感,但这世上,就总有那喜欢没缝找缝的苍蝇。

韩江雪一日应酬得晚了,微醺之下走到了月儿房门前,刚要推门进去,却见房内已然熄灯,应该是睡了。

自己一身酒气,便别扰了她休息了。

韩江雪转身向旁边的房间,解开披风系带,正欲抬腿进房间,可脚未落地,他却觉得哪里偷着一点不对劲。

房中似有光,点点微光,不是电灯的明亮。更像是火光。

虽是入了秋,但韩江雪没有烤火的习惯,没有月儿的情况下,他更喜欢冷清一点。冷清,能让人冷静。

不是火光,那是什么?韩家早已通了电灯,寻常时候不许用明火。

韩江雪不在房间里,点蜡烛做什么?

门乍一推开,馥郁的熏香气扑面而来。房间里暖意盈盈的,加上这熏香味与韩江雪本身的酒气,他差点干呕出来。

这么浓郁的味道,他最是不喜了。

韩江雪强压着一股子怒气进门,烛光氤氲,纱帘后影影绰绰有人影。

韩江雪下意识地抵住了腰间的枪套。按理说,危急时刻,韩江雪的性子会越发清醒,可这熏香实在是太让人迷幻,韩江雪狠狠地甩了几下脑袋,情急之下,咬破了舌尖,才觉得脑子清亮许多。

韩江雪提枪抵住纱帘,另一只手猛然间掀开……

竟然是个女人。

缱绻熏香萦绕的,是满眼的春色。女人略施了粉黛,瓷白的皮肤趁着嫣红的唇,在暖橘光晕下让人目眩神迷。

见韩江雪会来了,她轻嗤笑了一声,从床上爬了起来。

不动不要紧,乍一起身,才发觉女人身上的罗衫并未系带,松垮地笼着周身,该遮的不该遮的……都没遮住。仔细看来,竟然是一身艳丽的戏服。

修长颈子下的旖旎春光乍然展现,软玉般的剔透肌理入了韩江雪的眼。

房中的熏香显得愈发迷人眼了。

韩江雪至此才明白,自己竟然着了道了。

他此时脚软,周身力气并不甚听使唤,女人也是趁着这空当攀援上来,一双粉藕臂膀环着韩江雪……

韩江雪甩着脑袋,他知道自己此刻需要极度的清醒。他后槽牙一用力,大口的鲜血从口中溢出。极致的疼痛给他争取来片刻的清醒,韩江雪近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向外靠去。

他知道,呼吸了新鲜的空气,是有帮助的。

然而女人似乎也看穿了韩江雪的意图,更欲纠缠,香软贴过来,韩江雪怒火更盛,索性一把揪住女人的后颈,拔腿向外走去。

女人骤然被一扯,从床榻上摔了下来,惨叫一声,却仍旧被韩江雪拖着向外拽去。

外头的天愈发冷,韩江雪也愈发清醒,手上的力道也愈发重了起来。

女人的衣服被勾在了门上,骤然间失去了最后一层遮羞布,在拖拽中,磨破了皮肉,硬生生拽出一层血丝来……

女人哭喊着告饶,引来了四合院里所有的灯都燃了起来,众人纷纷出门看去,女人最后一丝尊严,也荡然无存了……

月儿睡得不沉,听外面吵嚷,叫小丫头出来看。

月儿房间的灯骤然一亮,一如冷冬之中的一碗暖汤……近乎于杀红了眼的韩江雪在这一刻,才彻底恢复了理智与清醒。

他冷冷地看了眼前的一摊血肉,高声告知那小丫头:“这女人不知好歹,肖想太多,需要整治。先捆起来,待夫人出了月子,由夫人亲自处置。”

韩江雪知道,自己抬枪就能杀了的人,却不能为月儿立威。他关切,月儿又怎能不明白他的心意呢?

月儿出了月子之后再去看那陈三娘,已然在拆房被捆得奄奄一息。她从几岁开始学戏,后来辗转被卖与他人,终究一身本事,都是舍在男人身上的。

月儿看着那张憔悴不堪的脸,蹲下神,掐住了她的下颌骨。

月儿指尖的力道有点大,疼得那奄奄一息之人都不禁哼了一声。

“所有人都说你是贱皮子,就该给你卖到男人堆里去,做下贱的皮肉生意。”月儿顿了顿,“我却不这么想。女人何曾生来就该是男人的玩物呢?你呀,应该换换生活了。”

月儿起身,逆着光,居高临下。

“我送你去宁古塔的煤窑,干旷工的活去。我教旁人女人当自强,你呢,需要一剂猛药,女人就权当自己是个男人吧。”

再后来,这陈三娘是生是死,月儿已然不知笑了。韩江雪授意月儿严惩了当晚值班的丫鬟婆子,再后来,就更没有敢肖想爬大帅的床的了……

一颗脑袋爹妈生养的,丢了,不值当。

——————

见月儿愣神,刘美玲猛地推了她一把,才将月儿的思绪拉了回来。

“怎的这么出神?去是不去?”

月儿若不回想起往事,许还会同刘美玲一般猜忌一番。但想来韩江雪万花丛中过,却对月儿这般爱护贪恋,月儿此刻若真生出猜忌之心,反而不仁义了。

“送刘小姐回家,然后送我回去。”

刘美玲见月儿这般坚决,一路上苦口婆心。

“月儿,你生得比旁人美,这是你的资本,但是你一辈子的资本么?”

“你毕竟生了孩子,身材比之前如何?”

“他爱敬你是真的,可挡不住有前赴后继往上扑的莺莺燕燕啊……”

“你知道女人穿着松松垮垮的戏服,是多少男人的幻想啊?他们根本招架不住这个你知道么!”

刘美玲的聒噪一直持续到被月儿送回了家,她一下车,月儿享受了短暂的清净之后,突然心头泛起了一阵子空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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