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得不快,上车的动作倒是麻利。几乎没用月儿他们怎么帮忙,三下五除二地便攀爬上来了。
大气都不喘地坐在了月儿身边:“姑娘,咱们真有缘啊。救我两次,老夫得怎么回报你啊。”
话虽这么说,月儿也不想与这路人有过分的亲近,只客套一笑,便随着汽车的颠簸靠着身后的箱子昏昏欲睡起来。
起初还是官路,略有颠簸,但还算是能忍受。后来进了山,路况愈发险峻,盘山路上的暗石与树枝也慢慢变得密集起来。
月儿坐在行李箱上,尾椎骨正卡在两个行李箱的边缘,被硌得生疼。
大病初愈,又几经波折,如今的月儿全凭着一口气在撑着,周身没有一点多余的气力,脑子也昏沉沉的。
云南气候干燥,坐在车棚顶上又被太阳暴晒着,月儿的唇几乎都能裂开了,她不敢多言,怕槃生担心,只待他转过头去时偷偷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认还好没有发烧。
月儿脑海里一遍遍逡巡着小时候所背的那段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她在近乎脱水的情况下一直咬牙坚持着,她不敢把自己的真实情况告诉槃生,一来是怕槃生会放弃,二来她也怕自己说出口的那一刹那,自己也放弃了。
老者倒是看出了月儿的逞强,从行李中掏出了水袋,月儿知这水多贵重,自不能接受,那老者便问道:“都这般境地了,还嫌弃不成?”
老人颇有点激将法,这姑娘能在抢救时帮他清理口鼻,怎是嫌弃他呢?只是知其善良,如此一来便不会推辞了。
月儿接过水袋,仍旧不敢饱饱喝一口,只万分珍重地润了润嘴唇,便赶忙盖好盖子,还给老者。
那老者却哈哈一笑:“送你了,我用不上。”
说罢,从怀里掏出个酒葫芦来:“咱就好这口,要不是为了买它,能赶不上车么?”
彼此都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对方的尊严,却又给予了对方最大的善意。月儿此行西南艰险不断,但好在仍旧有这般温暖。
一路南行,月儿靠着箱子昏沉沉睡着,槃生倒是机警,他需要照料月儿,更需要照看好他们的箱子。
老者开口问了:“听你们口音,北方人士,这么奔波,跑到滇南做什么?”
月儿含混一答:“走亲戚。”
老者知月儿有戒备心,嗤笑:“这亲戚可是够远的了,斜着跨了整个中国了。”
言罢又问了句:“滇南什么人家的亲戚啊?我也能帮你打听打听。”
月儿本不欲多说,可想来真的到了滇南,言语不通,又如何能找到土司府去呢?于是也便抱着打听的态度问老者:“老人家,您语言通么?我想去土司府,到了滇南要如何走?”
老人一路上即便鬼门关走一遭,都是气定神闲的模样,一听土司府,一个激灵,转头问道:“你去土司府走亲戚?你是哪儿的亲戚?”
月儿知道土司府在西南之地是颇有些地位的,自己方才说了走亲戚,确实不甚恰当,但架在这了也不得不说,“我……我找土司的儿子,木旦甲的。”
那老人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鹰隼一般从上到下地打量了月儿一遍,惹得月儿一阵心惊。莫不是这老者起了什么歹心,想要拿她去讹上土司府一把?
一想到这,月儿后悔自己多嘴了。出门在外,即便真对人家有救命之恩,也不能掉以轻心的。
那老者在打量完月儿之后,突然脸色一变,开怀大笑起来。那笑意里似有着悟出了什么似的那般释然。
“走亲戚……哈哈哈明白了。木旦甲那个臭小子,哈哈哈哈……”
月儿不解,自然赶忙询问。可老者这会却修起了闭口禅了,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言了。只是向月儿保证,会护她安然到土司府的。
渐渐入夜,几经奔波的旅人们都困得不行了,车子缓慢地行驶在盘山路上,四下苍山犹如鬼影,草木一如恶魂,倒是能吓得打了瞌睡的人们一身冷汗,不自觉地竟精神了许多。
月儿的身体已经被透支得不成样子了,即便面对如此可怖的周遭,她仍旧昏昏沉沉,半梦半醒。
突然,一个急刹车,月儿差点被从车上甩下去,好在双手提前绕上了那麻绳,白嫩的皮肉被勒得都泛出了血丝。
众人低头看去,发觉车子四周,突然出现了一群穿着月儿从未见过的服饰的男人,手执弯刀,口中念念有词,为首地敲打着车门。
司机乖乖开了车门,一众旅人被带出了车子,双手抱头,蹲在了空地上。棚顶的几个人也不可能幸免于难,被强行拽了下来,同样是一股脑扔进了人堆里。
很显然,他们遇见山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