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珩微想了想,“也没瞧出有什么反应,只是出来的时候神色有些黯然。”
黯然?侍御史们互相瞧了瞧,莫非先前台主与步中丞的传言也是真的?步珩微可没他们想的那么多,转身就往署堂走去,侍御史们瞧着那瘦弱背影,又忍不住往官室里瞧了瞧,台主该不会也是……
步珩微一进署堂,就对着挂朝食尾子的荣汉阗打招呼道:“荣中丞,听闻您要把金吾卫赌场案结了?”
荣汉阗顿着一身肥肉回过头,“步中丞可别见怪,陆台主非得让我接了这案子,我可没想过要抢你的功劳啊。”
“荣中丞说笑了,案子谁处理不一样,只是您这边最终结案的文书是怎样的?”
荣汉阗咂摸着嘴,将步珩微拉到一侧低声道:“说起这事,我还想问你,你当时莫不是被天江赌场的人给蒙蔽了罢?仅仅是普普通通的杀人案,怎么会牵扯上了贩卖孩童?”
“普普通通的杀人案?”步珩微不相信这句话会从荣汉阗的嘴里说出,当即又追问道,“荣中丞可否阅过察院的案卷?”
“阅过啊,全翻了一遍,并无步中丞所言的贩卖孩童的痕迹。”荣汉阗确信的点着头,步珩微有些诧异,荣一弹身为言官数十年,绝不会撒谎,那她先前看到的察院报上的案卷又是怎么一回事?
步珩微急急奔至察院,案卷依旧一卷卷的罗列,她一一抽了出来,从头至尾的查看,结果越看越心凉,与先前截然不同的案卷,像是不同的案子般,步珩微攥着案卷纸,脑海里只冒出一个念头,必是御史台内鬼所为!
她坚决相信自己当时拿到的第一手的案卷是最真实的,步珩微一步一步地挪回署堂,门阶前她忽而站定,望着那肥胖背影,又想起了陆璟蕴那日的话语。
自始至终知道她查案进程的,除了陆璟蕴便是荣汉阗,此刻看来,也只有荣汉阗最符合御史台内鬼的设想了。
步珩微一整日都没想通,荣汉阗要做内鬼的动机是什么,暮鼓敲响后,荣汉阗已提早离去,步珩微抽了一卷察院的案卷,往上首竹帘后走去,“台主看一下这案卷有何异常。”
陆璟蕴见步珩微面容有些憔悴,接过案卷后刚要开口,步珩微已站直了身,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推我跌下御河的是荣中丞罢?”
“其实你早知道了他是御史台内鬼是不是。”联想起往日的种种,步珩微不得不说,这陆璟蕴其实一直防备着荣汉阗,现在想来,也只有自己太过于幼稚了,能在官署内改案卷的,必是上阶官员,必是知晓案情,其实本该发觉这一切就是荣汉阗所为的,但是他往日耿直的形象,已经深驻自己心里,又怎么能轻易抹去进而怀疑?
陆璟蕴见步珩微蹙眉沉思着,便也没否认她刚才的话语,只是轻声嘱托道:“以后,你不要被所有的表象迷惑,也不要相信你仅看到的那一面。”
“那请台主告知,他如此做的动机是什么?”步珩微从思绪中抽回,不依不挠地问着,陆璟蕴也未点破,收了案卷道,“日后你会知道的。”
翌日,静公主远嫁南诏的消息传遍皇城,步珩微在朝堂之上乍听到这个消息,心下里便是一阵惋惜,那么灵动的一个女孩,竟要嫁给这种登徒子,也真是上辈子造了孽。
她其实挺喜欢静儿的,可爱有朝气,那甜甜的笑容总让人想起美好的事物,可现下……也不知李绥能不能接受的了。步珩微正思虑着要不要请宫照安去安抚下李绥,迎面却见到了南诏使团的人,她当即闪身隐到了椽柱后,万一再去抓去陪他们的王子游玩,那还真不如死了算了。
静儿大清早第一次没有去法玄寺,而是站在了李绥的府邸里,“六哥,是不是因为母妃去世的早,所以我必须要去和亲。”
“谁跟你说的和亲?”李绥提剑暴跳了起来,眼眶里布满血丝。
“我听说了,六哥你不用瞒我了,”静儿出奇的冷静,小脸上也满是肃穆,“哥,如果我不是公主了,是不是就不用出嫁了?”
“你想干什么?”李绥觉得静儿如此问有些怪异,静儿却当即恢复了往日笑颜,拢着他的胳膊回道,“不干什么,我只是随意说说,不想去南诏而已。”
李绥最是懂得她这个妹妹的,越是冷静的笑,内心越是难过悲伤,李绥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六哥去求求父皇,南诏是什么地儿,你不能去。”
说罢,提着剑就出了门,静儿本欲阻拦,奈何那火红身影早已消失在视线之内,其实她自己心里是有了打算的。
暮鼓敲响,步珩微牵着多金出官署时,便听人说六皇子在殿门外跪了整整三个时辰,圣上没有改意,静公主远嫁和亲是迟早的事。
三个时辰呐!步珩微叹息着摇了摇头,也真是鲁莽的性子,圣上下达的旨意何时有收回之时,还是请宫叔去安抚一下罢。
夜幕降临,陆府之内,李绥将剑扔在了台阶下,对着坐于厅堂里的陆璟蕴躬了躬身,“我从来没有求过你,这次我仅以一个普通兄长的身份求你,能否让静儿不要嫁去南诏。”
“此事我无能为力。”陆璟蕴回答的很干脆,甚至连回旋的余地都没留下。
李绥飞身上前,抓着他的衣领,双眸通红,“你可是蕴南王!天下都可为之抗衡,你会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