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时来敲门?步珩微险些大力将茶末子吹到地上,这厮怎能如此不要脸!
“替我转告你家大人,”步珩微清了清嗓子,斜睨着窗外的冷月,一字一顿道,“若他有胆量,本官随时恭候!”
月牙眼里折射着寒凉,似是与生俱来的寒意透彻人的心骨。陆府管家也识相,道了声安后便匆匆离去。杯里的茶水热气氤氲,步珩微却从头到脚一阵冰凉,一瞬时失了刚才的气势,浑身只剩糟心。
“查叔,锁好门。在后院多放几个老鼠夹子,尤其我门前。”步珩微一点一点的嘱托着,老管家只觉有些不可思议,“最近后院老鼠又猖獗了?”
“嗯,是的,极其不要脸的老鼠。”步珩微恨恨地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放心不下,指着暗影里的花圃草丛仔细嘱托道,“在花草间,松柏树下再撒些铁钉,要尖利的那种。”
“这……”老管家掖着藏青色的衣袍,干瘪的双唇抿了又抿,“公子若觉得宅院里不太平,请几位法师来做做法事如何?”
“嚯!我堂堂言官怎能信那种东西!”步珩微背了双手,一派耿直,心下却无尽腹诽,若是法师能把隔壁那厮给收了,她倒愿意毕生信服。
步念筠觉得她这姐姐自从遇袭后就性情大变,整日里疑神疑鬼,好似有双眼睛跟在她身后般,自扔掷刀剑之后又开始扔掷铁钉,莫不是中邪了?这厢与管家商量着要不要隔日请几位法师来念念经,那厢步珩微已打算要不要扎个小人,毕竟流年不利。
又是一夜相安无事,步珩微睡了个踏实觉,苍白的面上愈发有了生气光泽。睡饱之后心情也大好,想着非休沐日,陆璟蕴那厮该早去了御史台,今日也该能安稳些,她便从饭堂讨了些淘米水,盛在铜盆里,置在台子上晒着。
温温日光下,步珩微翻书翻累了,便仰头眯眼打量着天上飘过的大片云朵,什么也不想的发了好一会儿呆。饭堂热水已烧开,厨妇提着铫子送到了后院,淘米水也已晒得稍温,兑上热水和好温度后,厨妇便退了下去。
步珩微散开束冠,将外袍脱掉放在了躺椅上,自受了伤就没好好沐浴过,长发更是没有好好打理,她自己都能闻到一股类似发霉的味。步珩微手执桃木梳,一遍一遍地将发结梳了开来,因腹部背部的伤口正在愈合,她也不敢有大动作,就着台子的高度,轻轻弯了身将长发浸在了水里。
头顶微微下倾,温热的水渐渐覆过头皮,舒畅之感蔓延全身,步珩微搓着皂角惬意地洗着头,暖暖的日光下,忽有一股凉意沁入脊椎骨。步珩微蓦地睁大眼眸,停止了手上的揉搓动作,莫不是要起妖风了?
随着背后的重压感越来越强,步珩微真想戳死自己还能往妖风上想,明明是那个妖人来了!时间静止了般,步珩微还在思忖着是端着热水转身兜头泼去,还是装没发觉淡定回屋时,黑影已愈走愈近,最后站在了她身侧几步开外。
一切想法都没用了,步珩微机械地转过头,刚出温水的头顶泛着丝丝凉意,眼前的挺拔身姿又是着一身常服,袖口处的花纹丝线点缀在日光下,有些耀眼。
眼见着陆璟蕴的眼神愈发奇怪,步珩微快速拢起湿哒哒的头发,直起身冷着声音道:“陆台主非休沐日不去官署,就不怕遭人非议遭弹劾吗?”
“我告了假,说来看望珩微大人。”陆璟蕴微后侧了侧身,眯眸注视着步珩微拢发的姿势。步珩微自是感受到了那抹视线,有些气急,“那……那你从正门进啊!”
“从正门你让进吗?”陆璟蕴话不多说,转身坐在了合欢树下的石凳上,“你继续洗罢,着凉了倒不好。”
说得好像待在他的宅院,步珩微背过身蹙着鼻子翻了个白眼,“陆台主不会一直蹲墙上偷窥罢?”
“本官倒怕你上墙偷窥。”陆璟蕴慢悠悠回着,视线依旧在步珩微身上打量。步珩微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一种类似被偷看光的感觉烧得她浑身难受,可外袍被扔在了躺椅上,手上都是皂角沫,她也不好去取。
步珩微咬着唇角,索性背对着陆璟蕴,忍痛弯身从铜盆里掬起水,一缕一缕的快速清洗着头发。想她堂堂御史中丞,竟然活在了一只刺猬的眼皮子底下,步珩微闭着眼睛一阵咒骂。
诶?步珩微倏地张开眼睛,瞧着自己渐渐离地的双脚,有些懵愣,下一刻,一阵天旋地转。陆璟蕴竟揽着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步珩微张嘴瞪着眼睛,双手依旧紧抓着头发,整个人惊愣的失去了知觉。
陆璟蕴蹙眉摇了摇头,转而又将她缓缓放了回去。
一切突如其来,又不可思议。步珩微回过神儿后,话语磕巴着从嘴里冒了出来,“敢……敢问……陆台主,这……这是要作甚?”
你倒是要抱回屋去啊还是抱着扔了啊,怎么还抱一抱就放下了!
陆璟蕴轻摇着头,兀自低语着,“不对,还是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