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愿这样说的。
他只是想弄清楚他们在做什么。
但心里有什么折磨着他，令他一靠近眼前的人，就口不择言，鄙薄的话不加思考地成串落下。
接下来的补课时间里，白承云一直没再跟盛越说话。
盛越也不愿意搭理他，任由这种状态延续了好几天。而肆意发酵下，白承云仿佛又转回了以前的态度——
再没提起周天的补课，也不愿意跟她一块儿走路。
迫不得已同盛越讲话时，三句话里总有两句要往她心上扎几根刺，剩下的一句则拿去针对周念，暗地里却也还要鄙薄盛越一番。
*
期中考结束以后，周念和盛越聊起了小长假的事儿，她想带她出去秋游一次，放松放松心情。
见着白朔出差不在家，她又特意去白承云房间门口逛了一圈儿。
“承云，这周天妈妈要跟朋友们去东城外的河边野炊，你也去那儿走走，好吗？”
周念虚握着门把，站在门口继续说道：“秦医生说过，你的腿需要多锻炼锻炼，那条河在山腰，路不算陡，周围大多都是缓坡。要是不愿意四处走动，你去坐坐也可以。”
在旁边书房看书的盛越扶额表示：她这妈就两件事做得勤快，一是胡扯，二是抢便当。
东城外面的山的确不陡，只不过，安全设施也差得很。
原剧情里，正是在这次出去的途中，白承云险些丢了性命。受伤以后，他一直把周念的刻薄行径记在心里，直到最后一一奉还。
不过因祸得福，也是这回，他碰见了十几年没见的亲生母亲。要是没去，往后的剧情里，白承云要想再遇见他的妈妈可就难了。
但要是去了，免不了会受伤……
盛越伸出修长的手指，为难地在纸页上画着圈。
还没想清楚该怎么办，白承云那清冷的声音就从门外传了进来——
“我知道了。”
答应了？
盛越眉眼僵住，头微微往门的方向偏去。
怎么可能？
原小说里，白承云看出了周念是在羞辱他，一开始就直接拒绝了她。
后来还是周念给白朔打了电话，埋怨白承云不理解她的好意。在白朔的斥责下，白承云才答应出去。
但现在，他的语气虽然不算好，甚至在说完“我知道了”四个字后，还特意“好心”提醒周念他只有一个妈，别上赶着丢脸，却总归没拒绝。
哪里出了问题？
盛越站起身，椅子摩擦在地板上，刺耳的声音戳破了这书房里的安静。
外面，周念挂着尴尬的笑，竭力压住怒火：“那好，别忘了让司机把你的轮椅带上。”
“没什么其他的事了？”
“没……”
一个字落下来，盛越就听见巨大的拍门声响起。
算了。
这样关心一个瞧不起自己的人做什么。
她重新坐了回去。
既然他自己答应了，那她至多只能多看着他些，以免发生意外。
*
出去的那天，天气难得的好。
周念约了一些玩伴，娇俏笑声从白家一直响到了东城外的山上。
停车点离野炊的地方有些距离，盛越被周念挽住胳膊，走到野炊点了，才想起缩在最后排的白承云还没跟上来。
趁周念去支烧烤架，她不放心地往回走了段距离，远远看见白承云一个人被抛在后面。
前些天刚下过雨，这附近的路不算陡，却因着地上长草，路间还润着雨珠子。就这几分钟的工夫，她便看见他的拐杖滑了好几次。
白承云一步一顿，动作缓慢，目光也始终停在地上。
“司机呢？怎么没让他送你。”盛越几步走过去，把手伸了出来，“我扶着你吧。”
白承云并不理她，甚至连头都没抬起，一个人自顾自地往前走。
盛越蹙了蹙眉，再度上前，这次干脆直接捉住了他的手臂：“不想来就不来，跟你爸爸说清楚了，周——我妈又不会吃了你。”
白承云抽回手，紧紧锁着眉：“不用你管。”
“嫌我话多？”盛越在后面小心跟着，自言自语起来，“还在为那天的事生气？也对，虽然我不是白家人，也给你们白家丢脸了是吧？但你也不能装作没看见我把秦医生摔地上了啊——虽然那样有些不太礼貌……”
身前的人忽然停下，盛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直直撞在了他的背上，鼻尖戳得生疼。
“那好。”白承云回过身，定定看着她，“你解释给我听，你和秦闻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和你在大街上拉拉扯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不能说？”
这还是近些天来，他话最多的一次，却句句裹着冷意。一串发问来得直接，把盛越砸得懵在原地。
不等她开口，那边周念的尖嗓子就冲了过来：“小越，过来帮忙切菜！承云！你顺便去拾些柴火好吧？有些冷，孙阿姨想在这儿生个火。”
其中一个盘着头的中年女人，也跟着笑出了声儿：“念念，承云这腿，不让他在家里休息，带出来做什么？不怕白朔闹你？”
周念捂着嘴笑：“承云也该出来活动活动，再待在家里，都要长霉了。”
老妈，真的，沉默是金不是没有道理的，咱们安静一点好不好。
盛越张了张嘴，正想说话，却被白承云打断。
“你去吧。”他生硬地转过身子，往另一边走去，“我去捡些树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