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不甘心。
但是不甘心又能怎样,她终究会像我一样,少年时困惑,青年时抗争,中年时妥协。
我现在都不知道我一直坚持的到底是不是对的,或许我真的疯了。
六
我是苏和,今年15岁。
我们班上来了一位转学生,非常巧合的是,她也叫苏和。
她真的是个非常有趣的人,我很喜欢她。她总是知道我需要什么,总是能及时帮我,就像是我和她有心电感应一样,真是神奇。
我觉得她的身上似乎有魔力,明明我只认识她半个学期,她就在我的心里占据了很大的位置。
我很喜欢她,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是,最近我却找不到她了,在哪里都找不到——她似乎凭空消失了。
我问了好多同学,我还问了李老师,他们都不记得有另一个苏和,这真是奇怪。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种隐秘的欢愉,让我的心扑通扑通地直跳,并且越跳越快,或许是因为这么好的苏和只有我一个人看到,她只有我一个朋友吧。
我不知道,但是我很开心。我知道我这样的心态是有问题的,但是我就是控制不住。
因为我喜欢她,也因为她的身上有魔力——有让我心率失调的魔力。
七
我的父母又来找过我几次,他们照例只是躲在窗边看我,然后走之前给我留一封信。
信的内容大同小异,基本上都是让我好好配合治疗,让我回家以后找个男朋友,再不济去做个试管婴儿也行。
好的,就听你们的。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不能再任性下去。
我是疯子,我不是。
我看着镜子,对着镜子里的那个人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镜子里的那个人的泪水突然离开了镜面,浸湿了我的衣裳。
我觉得心里突然缺了一角,空落落的,又伴着钻心的痛。
八
直觉告诉我小和会回来的,可是我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她。
我常常在不上学的日子里偷偷溜进学校,坐在她最喜欢的天台上看着天边的云,从太阳初升时,看到日落,可是却没有一次等到她。
小和真的会回来吗?
我反问着自己,但是这回,我给不出确切的答案。
我的心鼓鼓囊囊地胀着生疼,我觉得我似乎永远失去了什么。
可是,我不甘心。
九
知道了我的决定,父亲母亲都很高兴,我们去精子银行挑选了最好精子,在我生日那天做了手术。
我终于不是疯子了。
我成为了一个女人,一个所有人心目中的生育机器。
我好开心,我终于不用接受奇怪的治疗了,我好开心。
可是我真的开心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心底的太阳越来越亮,它将月亮卷走,并且燃烧殆尽。
我是个疯子,确实是。
我想我的太阳了。
我发疯了似的开始翻找,终于在书箱的底部,找到了那本不满灰尘的纪念册,而第一页就是那张泛黄的照片,那张有苏和的照片。
我的双手开始不住地颤抖,泪水滴在照片上,怎么也擦不尽。
我病了,我爱上了过去的自己。
十
我长大了,也明白了李老师的意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忘不掉我的小和。
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坐在学校的天台上,不同的是,过去的我喜欢看云,现在的我喜欢看太阳,看月亮。
我喜欢阳光通过墨镜射入眼睛的灼痛感,这让我觉得很舒服;我喜欢月光洒向地面的清冷,它温温柔柔的,也很舒服。
我是不是病了。
年少时的爱恋我至今记得,即使我不知道她是否爱我。
我疯了,沉浸在了少年时无果的单相思。
十一
最近我的肚子越来越大了,我总有奇怪的预感,这可能就是产前焦虑吧。
我总觉得,有人在跟着我。
十二
我今天从医院溜了出去,在街上看到了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她挺着一个大肚子。
她会是小和吗?
我不知道,我决心要跟着她。
十三
我今天生产,手术室里有一个很面熟的护士小姐。
或者说,整间手术室里,只有我和那个护士小姐。
“小和?”她轻笑。
听到这个称呼,我不禁瞳孔微震。而她接下来的动作,却让我不得不停止回忆——她用手术刀抹开了我的脖子。
“我喜欢你。”
失去意识前,我听到她这样说。
真是疯子,真是疯子。
十四
强光把我从梦中照醒,我的床边围着一群人——一个油腻的医生,一个怀孕的助理,以及几个男护士。
我轻笑着看向那个助理,她对我做了个口型——
“小和”
我知道,她在叫我。
我疯了,我在幻象里把我的光碾碎,却又分不清现实与幻象。
闭上眼,阳光在脑海中揉碎,倒进了那潭漆黑的死水,月亮在死水里沐浴。
杳无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