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当今民风是不是实在无聊,一件不大不小的事过了十余日仍在大街小巷传的热火朝天。
说的无非是商家,前来投亲的表小姐不满姑母刻薄,心生杀意,谋害了商家九少爷。
当做茶余饭后笑资的小百姓自不会深思,理由再牵强也能讨论出个所以然,只要有可以谈论的话题便好。
而这一日,似乎又出了一个新话题。
南桥巷的酒庐因经营不善,终是举家返乡,不再卖酒。
南桥巷不少见过店家的人都唏嘘不已,为再见不到那样的美男子是叹了又叹。叹归叹,其实小百姓们是最不会做白日梦的,这本身与自己也不会有所瓜葛的人,走了,也还是没有多大瓜葛。
红叶每每听着来往的人说起这件事,都止不住想听听有没有不一样地方,每次又都是失望不已。
酒庐还是那扇朱红木门,甚至连幡旗都没有收,上头小篆体的一个酒字和它的主人一般,深邃难辨。红叶再度上前,轻轻抚着门上那道有些锈迹的锁,这好似从未存在过的地方是否会有一日再度打开?
摇摇头,回头却见不远处有个少年也打马停驻,正在凝神望着酒庐,见她看着自己便略略颔首,像是熟知朋友一般微微勾唇,笑道:“我猜,他一定会回来,他还欠我一坛子酒。”
自言自语般说了这么一句,旋即打马离开。
红叶不禁也笑起,应当也是七尹的一个酒客吧,身上都有着极其相似的地方,如酒,看似淡,却不失其味。
红叶恍然记起那夜,她出门察看时,七尹早已被商陆拿走神仙最重要的仙骨,几丝魂魄都摇摇欲坠,在浮尧和翠衣赶到之前,七尹曾轻声说了一句:“相隔千年,她还是这般不顾一切。”
那一刻红叶才明白,七尹一直信的,或许就是这一点,他早意料到会有怎样的结局,却宁愿孤注一掷。
除了死在商陆手中,没有更好的选择。
那么自己呢?
一直都想查明真相后便奔赴黄泉,生不同衾死同穴,可七尹说,这并非商沐昭愿见,原本的坚定地心竟莫名踌躇起来。
“红叶,”稚嫩的声音自耳旁响起,忙转身看去,竟是前几日就已回蓬莱的浮尧,两只眼眶微微发红,一开口声音也是嘶哑的,“小七,小七他救不活了,怎么办,我要怎么做……我不想他死……”
一个还未来得及勾起的笑定格在红叶脸上,连怎样收回也不记得,身体发麻,指尖丝毫触觉也没有,脑中还未意识过这句话的含义眼泪就已抢先一步滑落。浮尧的呜咽之声并不大,却是声声悲惋,伤痛至极。
红叶觉得自己应该再去确认一遍,张口翕合,竟连一句话也说不出。瞧着浮尧,愣是罔然许久才有所顿悟:“尧儿说的,是他的心吗?”
浮尧未答,表情已是默认,抬头直直盯着正前方,任泪水肆意而流,眼中却又无任何焦距,只喟喟道:“我在他身旁千百年,终抵不过商陆回头一顾。”
这样的局面并非没有猜到,无论平日一举一动,抑或七尹所说的往事之中,还是一尾锦鲤时浮尧就已尝相思之苦。
酒中仙,池中鲤,一枝商陆一段锦,姻缘由天定。
也许早在千年之前,他们三个人的命数就已纠缠在一块,无法分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