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并未退亲,反倒第二日就去谢府表明心意,就算谢秦蓉一辈子醒不来也依旧会娶。
此言一出,立刻在坊间流传开来,皆言陆家公子如何痴心深情,信守承诺,似乎一时间,陆家钱庄的生意也格外好起来。
这便是其中看不见的利弊,并不仅仅像父亲所说要顾及谢家的权势。
权势这种东西,他陆远重来不曾放置心上。再者,从一开始就想的很明白,要娶的并不是谢秦蓉这个人,是故,是死是活又有何干。那些大夫的意思说的无非是找不到红灵草就活不了多久,大祁国的律例没有说人死了不可以再娶,等到那时再考虑传宗接代的问题也还是合情合理。
陆远对一切都很明白,便丝毫不见担忧,谢秦蓉虽然病的意外,到底与他没有多大影响。
只偶尔还是会想起不知在何处的韩祯来。
据商小丸的说法,既然韩祯早已知道他是装病,那么还去采红灵草必定是应七尹的预言,也就是说,是为了治谢秦蓉。
可陆远从未相信过七尹有什么异能,自然对这种说辞嗤之以鼻。
嗤是嗤了,对于心底源源不断冒出来的字句却是不能控制。而这些字句,无非都是韩祯几封信上的言语。
他开始陷入一种无以名状的想象,想着脑袋中那愈发模糊的容颜,想着韩祯去往白山的因由,想着一路跋山涉水会有多么艰难。这一切不断的融合在一起,然后变成夜夜无止境的一个梦,缠绕着缓慢的酒香,似醉似醒。
之后每每醒来,亦会觉得怪异,但性格里沉稳的一部分却让他不可能与他人说。
既然是梦魇,那便只做梦魇吧。
心底打定主意后,日子便过的异常快,说是半个月之后的婚事也忽而就近在眼前,陆夫人成日是唉声叹气千万般不乐意,而起初就不看好谢秦蓉的商小丸更是替他惋惜。
也不知是不是上天突然开了眼,在众人都挠头着急不已时谢府传来消息,说是谢秦蓉醒了。
说起来倒也是蹊跷,陆远蹙了蹙眉并没有深究,醒来总归是好事,至少成亲当日不至于让人看了笑话去。
及至成亲前一日,商小丸才一脸贼兮兮的模样蹭到跟前来,说明了这其中的玄乎。据谢府下人说,谢秦蓉醒来当日,有一个长相俊美的少年来到府中,据说是给了一颗酒曲,要化在清水中让谢秦蓉服下。
谢阁老本是不信,思量无策之下只好用了这不得已的法子,没想,谢秦蓉却是真的醒了。
商小丸还打听到,谢秦蓉确实醒来且与常人无异,不过那少年事先便嘱咐,喝下酒曲水也只能醒五日,若五日后还找不到红灵草,仍旧会如先前一般睡过去,何时丧命也不得而知。
“这少年定是七尹。”想来商小丸关注的不过是这个。
陆远面上没说什么,心底多少是有些诧异,很多事情无形之中就融合在一起,不管他愿不愿意,似乎都没有办法阻止这些联系。
只事到如今,七尹究竟是在帮他还是另有所谋?
陆远分不清也没心思去分清,终归只是一个小小的卖酒廊,就算有图谋又能成什么气候。
便也就安安分分做起他的新郎官,竭尽所能将每一步做到最好。
可令所有人都未想到的,笙歌正起,鼓瑟齐鸣之时,忽然有人闯进礼堂,问及才知竟是北荒之外漠城城主派来。
提及这漠城,宾客们也都纷纷变了颜色,这座城池没有建在物资丰尧之地,亦不曾选址于山明水秀之中,却奇迹般的在那个不生一毛之处拔地而起,势力雄厚,祁国曾有意前去剿灭,但漠城城主抢先一步归顺大祁国,自此成为大祁国的一部分领土。
然而就是这样一座看似并不出色的城,曾为大祁国抵挡北部胡人数百次,历代的城主也都十分出色,培养出的家臣亦是个个身怀绝技,一方面忠于帝王,一方面又我行我素。所以,大祁国的君主从来不会贸然对漠城提出任何要求。
或者说,是不敢。
这是众人心知肚明的事实,对漠城总是有一股子莫名的臣服,这一点在闯进礼堂的几人表明身份后就可以看出,偌大一个厅堂内,竟没有人敢出声答话。
“不知几位贵客有何贵干?”倒是陆远不慌不忙的上前略作一揖,沉声问。
“陆公子不必多礼,我等几人是奉城主之命,赶在公子大婚之前送上几份贺礼,还请公子笑纳。”为首一人回了一礼,这才答。
“我与城主素未谋面,贸然送礼而来,岂不是受之有愧。”路远显然听到周围宾客的惊呼声,眼睛的余光看见连谢阁老也是凛着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