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抽第三根烟的时候,黑皮出现了。
男生手里提着几个塑料袋,楼层灯一直亮到第四层的时候停了下来。
大概两个小时过后,黑皮出来了。
司南扔掉烟蒂,踩了踩,转身离开。
如此一连四天。
年节一步步近了,这两天家里的客人很多,司南偶尔下楼的时候还看到了好几个眼熟的学校领导。
常健送了他一辆山地车,说是新年礼物。
院子里,司南骑上新车在小区里溜了几个圈,常健举着手机给他拍了几张照片。
“过来看看。”
两个人看着照片,常健突然又打量起他来。
“你是不是长高了?”
“不知道,没量过。”司南说。
常健有点兴奋:“走走,回屋我给你量量。”
进屋拿尺子一量,182,长高了两公分。
“可以啊小伙子。”常健拍拍他肩,有点骄傲。
司南挠挠头:“常叔,你能把刚拍的照片传我吗?”
“行啊!”
照片传过来,司南挑了一张发给了陈森。
陈森的消息回的很快。
—腿真长。
司南笑笑,手指飞快的打着字。
—我长高了。
—多少?
—两公分。
语气骄傲的都快穿透屏幕了。
陈森笑笑,飞快的打完字,收起了手机。
葡萄架下,爷爷窝在躺椅里,旁边放着个老式的音响,咿咿呀呀的唱着不知所闻的戏曲。
陈森走到爷爷身边,拽了把椅子挨着他坐着,老人家枯瘦到发皱的手颤颤巍巍的摸过来,陈森一把握住,用了点力。
“冷吗?”陈森问。
爷爷摇摇头,又偏过来,略显狡黠的朝他挤了挤眼睛:“我梦见你爸光屁股蛋的时候了。”
陈森笑。
“还有你奶奶,穿着她那件月白旗袍,襟前别了枝玉兰花,坐在堂屋里朝我笑。”
爷爷说话很慢,仿佛每吐一个字都要花费极大的力气。
拍拍手背:“我已经老太多了。”
陈森点点头:“是看着不如年轻时候帅了。”
爷爷含混的笑,眼睛虚睁着,似梦似醒。
陈森突然想起奶奶在世时跟他说的话。
“你爷爷年轻的时候当教书匠,那张脸长得真是好看,我一眼就相中他了。”
“要走了……”
恍惚的声调。
无法回避的生离死别。
少年低头静默不语。
司南拿手比了比,再看一眼屏幕上的短信——“加油,跟我就差三公分了。”
瘪瘪嘴。
差三公分而已,多穿两双袜子就补回来了。
傍晚,市里的少年宫门前聚集了一大批来接孩子放学的家长。
司南骑着车停在马路对面的巷子口,大约十分钟过后,他提了提手里的盒子,骑上车走了。
花园小区A幢三单元。
女人牵着小女孩上了楼,司南把车锁好,提着蛋糕盒跟了上去。
这个小区的户型很小,一楼住了四户人家。
女人打开门,女孩蹦蹦跳跳的进了屋,正要关门,一只手伸出来把住了门边。
女人犹疑的探出半颗头,紧绷瑟缩的神情在看清司南的长相后稍微有所放松。
“你是……”
“阿姨你好,我是黑皮哥的朋友,来帮他送个东西。”司南笑了笑。
女人有些不放心的盯着他上下打量,拉着门把的手并没有因此就松开。
屋里的小女孩大概是听见了动静,跑过来,透过半开的门缝看了一眼司南手里提着的东西,瞬间惊喜的“哇”了一声:“是蛋糕!”
司南撤了手,蹲下身来,看着小女孩。
“芯羽你好,我是来给你送蛋糕的,生日快乐。”
小女孩眼睛很大,眨巴眨巴,有些害羞的模样:“谢谢哥哥。”
女人拉着门把的手松了松。
“进来吧。”
司南没有推辞,略一点头施礼进了屋。
房间摆设很简单,家具都很旧,像是七七八八拼凑起来的。
“你随便坐吧,我们家……”女人环顾四周,有些捉禁见肘,“我给你倒杯水。”
“谢谢阿姨。”
司南环顾了一圈整个家——卧室门开着,空间很小,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布制的简易衣柜,还有一张小木桌。
“哥哥。”小女孩扯了扯司南的裤子,眼睛却张望着茶几上的蛋糕盒。
司南摸了摸她的头。
女孩的头发很长,摸起来又顺又滑,乌黑一大把。
“今天你生日,哥哥送你一个礼物,你跟哥哥做一个小游戏好不好?”
女孩糯糯的应了一声。
司南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发卡。
发卡是粉红色的,上面还缀了几颗水晶,亮闪闪的,蝴蝶结的样式。
女孩还没有见过这样精致漂亮的发卡,忍不住捂住了嘴巴,眼睛里闪烁着渴望的光芒。
司南竖起食指抵在嘴唇上,把发卡放进女孩的手心里。
“晚上庆祝生日的时候,蛋糕一定要让你哥哥来切,因为我给他也准备了一份礼物,想给他一个惊喜,芯羽能配合我吗?”
女孩点点头。
司南笑笑。
“真乖。”
女人端着水杯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司南刚好起身往门口走。
“你要走了?我水刚烧好……”
“没事阿姨,我这还有点事,水就先不喝了。”司南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蹲下身,捏了捏小女孩的脸蛋,“生日快乐。”
晚上七点,天空统一拉闸,万家灯火逐一亮起。
黑皮一手提着蛋糕盒,一手提着切好的熟食上了楼。
门锁转动。
“哥哥!”芯羽一个猛子扑进了来人怀中。
黑皮提着东西单手将她抱了起来,原地转了两个圈,笑的很开心。
芯羽咯咯的埋在他脖颈里笑。
女人端着菜从厨房出来,饱经沧桑的脸上难得有了点笑容。
“你怎么又买了蛋糕,下午不是让你朋友送了一个过来了吗?”
黑皮笑容一顿:“我朋友?”
“是啊哥哥,是个好高好帅的大哥哥。”芯羽补充道。
黑皮心头一跳,把她抱进客厅放下,背对着问女人:“那个人长什么模样?”
女人被他的表情吓到,磕磕巴巴:“挺,挺好看的一个年轻人。”
“蛋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