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拢共学了也就两年,非说热爱音乐,弃武从艺,组了个乐队。
四五年也没混出什么名堂,就在文山这边酒吧里驻场。
其实向海是有些天赋的,他做的曲子很抓耳,只他小学毕业,是个正儿八经的九漏鱼,做出来的词……就只能说勉强可听。
蒋坤说:“我不缺钱,最近期中考试。”
向海人高马大,却是个感性的人,听说蒋坤竟然不逃课,还关心起考试,不由鼻头一酸。
“我师父要是知道你又好好学习了,他也就放心了。”
“我爸什么时候再开庭?”
“托人打听了,再有两个月吧,二审上诉贼慢。”
“能开就行。”蒋坤跟着向海往酒吧走。
走到门口,向海说:“坤儿,以前你心不再学习上,师兄也不想多嘴。”
“现在你要是能沉下心学习,就别来酒吧,也别去打工。”向海背对着蒋坤,肩膀耸动着,“就算师兄再没本事,也总归差不了你一口饭吃。”
蒋坤知道向海的收入大概是什么样的,来来回回还要帮他爸疏通关系,找律师,出人出力,没少搭钱。
就因为向海总记得当年,当年要不是蒋坤他爸蒋为刚救了他,这世界上恐怕早就没有向海这个人了。
蒋坤说:“我再想想。”
蒋坤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尤其是他爸出事以后,他妈走了以后,更是近乎于偏执。
他并非和谁都和颜悦色好说话,也只有面对这些真心帮助过他的人,他才肯释放出生命中为数不多的柔软和善意。
向海他们最近在排练一首新的曲子,调子是很燃热血向的。
在酒吧这种地方,狂躁的鼓点,带着热血的节奏,更容易被顾客接受。
只是歌词就……
蒋坤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试卷,递给向海,“你试试。”
向海看了一只遍直挠头,“就你这每个字我都认识,连起来这么文绉绉的词,我有点唱不出口,要不你给我打个样。”
倒也没好意思说,蒋坤那蚂蚁爬似的字,他就没看懂。
曲子乐队都熟,前奏一起,蒋坤拿着立麦,站在了台上。
他的音色充满力量,只那力量仿佛明珠蒙尘,压抑在骨子深处。
“背后偷袭的刀,眼前劈来的剑。”
“如燃烧的火焰。”
“都想让我的沦陷。”
“而我——”
急促的鼓点,将节奏逐渐推起来。
“而我偏要打破这偏见!”
“要冲上云霄宝殿。”
“要破荆棘躲暗剑。”
直到音符和节奏将情绪推至最饱满的时候,音乐声戛然而止。
蒋坤的声音仿佛冲破了某种枷锁桎梏,声线变得干脆而利落,他唱:
“我要在这人间,给梦想一个繁华——盛宴!”
吉他solo接着他的余音,一路奔流,炙热,狂妄。
一曲终了,向海几乎想把吉他砸在地上,“太他么燃了!”
淋漓尽致,酣畅淋漓,在场的每个人都如同被汗水洗过一般。
键盘:“蒋坤,你唱歌和你揍人一样,都是南波万。”
鼓手:“respect,respect!”
最后酒吧老板都跟着鼓掌,“蒋坤,要不你干脆别打工了,以后每周末休息的时候过来唱,我给你向海两倍的薪水。”
向海和那老板是发小,瞪大眼睛喊道:“你个垃圾老板,你这是要卸磨杀驴呗?”
“呦,这骂上自己是驴了!”
一群人说说笑笑,蒋坤却满心茫然。
他没学过什么乐理知识,文化课也落下很多。
写这首歌词,纯粹是一种情绪上的宣泄和表达。
这一年,他被至亲抛弃,被口蜜腹剑的人伤害,被满嘴是爱的人放弃……
这一年,他十六岁。
这一天,是他十六岁的生日。
“坤儿,你给这首歌取个名字吧,满屋你最有文化。”
“《17》”
“cool!”
向海帮蒋坤跟老板谈好了价格,每周末过来唱两个小时,五百。
这样一个月下来,也有两千块的收入,勉强够蒋坤生活和吃药。
最重要的是,这样他也不用逃课,可以好好上学了。
脱缰的野马,总归是如师父所期望的那样,逐渐有了回到正轨的希望。
蒋坤走后,向海哭得像个二百斤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