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头静默了片刻,“以你一人之力,颠覆乾坤,背负骂名,值得吗?”
俊上没再点头,语气坚定,“值得。”
我看着他,“在你的眼睛里,白衣俊上让我问你一句,悔否值否?”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伸手摸上我的脸,“婉华,无论是哪一生哪一世,我都欠你一句话。”
他说,对不起和我爱你。
这世间,除了心怀玲珑心的我,没有谁能承受女娲心的威力。也许他还想交代些什么,可神剑的威力已经不允许了。
再后来的事,我便晕晕乎乎不记得了。只知道我终于在大战的最后片刻,启动了女娲心,诛杀了那十恶不赦的断舍离。大战时,人界遭殃,趁我昏迷期间,几位天君将俊上的尸身丢进了化仙鼎里。
用了七日,化出仙珠九颗。捣碎后洒进天河里,天河水成雨落入人界。枯木逢春,万象更新。
帝昊说,我抱着俊上的尸骨昏死在砗磲内,那巨大的贝壳合得死死的。天兵神将翻了整整一月,才偶然打开砗磲,将我救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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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战过后,元气大伤,天界商量了半月有余,终于觉得天界有五位天君乃是大大的不妙。决定重整天规,只设立一位帝君掌管十洲仙府、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
我此时正在养伤,待得我被冠上女帝君的称号时。负责拟定天界新规的仙官,早已连新的天职官位、具体掌管事宜都拟定好了,只等我批阅过目。
唯一的好处是,没人敢不遵我的话。
是以,帝昊非常生气。他帮我坐镇凌霄殿处理天界事宜,他觉得吃了亏。
可我管不了这么多。
重九霄那一日虽被女娲剑穿胸,却也因附在女娲剑上,救了俊上的一缕魂魄。
如今,我将魂魄养在神机鼎里。虽然气息十分微弱,可毕竟是俊上啊。
帝昊来同我说些怎么整顿天界,我哼哼几声过去了。
他一怒,将神机鼎一收:“瞧你这样子,能不能办点正事!早知如此,当日就算看着你哭死饿死,本少君也坚决不告诉你他还有缕魂魄!”
我眉头一皱,“给我!”
帝昊一脸生气。我神色一冷,“帝君之话,你敢不从?”
他憋着一口气,恨不得将我劈了。半响,叹了口气,“那新定的天规你倒是给个建议啊!”
我被他搅得不厌其烦,朱笔一批:“今后帝君事宜,皆由帝昊全权负责。”
随即逼迫一旁两面为难的仙官用了个十分厉害的诀,将这道帝旨传遍十洲仙府。
他气得青筋暴起,正要发怒。门外恭恭敬敬地声音响起,“帝昊君,几位星君有事相商,请...”
帝昊不耐烦打断:“来了来了。”走之前,以下犯上地指着我,像是我吃了他的饭却没给他钱。
他一走,我对着神机鼎自言自语起来:“俊上。你说要多少年你才能成形呢?千年?万年?还是更久?”
我笑了笑,“不过都没关系,我愿意等。”
帝昊走时生者怒气,故而没关门。待我反应过来这屋中闯进人来时,早已被定住。
蓬头垢面、不修边幅的流昭现出身来,将神机鼎放在手里,我心里一惊,想开口却被她使了哑咒,说不出话。
她对着神机鼎左看右看,“看来,你很在乎他?”
我剧烈地扭动着身子,想叫她放开我。
流昭揽了揽头发,看起来应是在天界藏了许久。她一向重视仪态,万万是不会这幅模样的。
她凑到我跟前,左看右看。忽而,仇恨上美目,“是你杀了他!他连具尸身都未能留下,你该死!”她手里突然多了一柄锋利的匕首。
我试图冲突封印,可因那一战,我现在却只不过是一个有着仙身的凡人而已。
流昭又笑了几声,“一介堂堂女帝君却死在我手里,可真好笑。”
那匕首在我脖颈处来回擦拭,似乎想找一个合适的地方下手。
可她那一刀却终究没有下来。
而是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她一点一点毁了神机鼎。
哪怕我这时能说一句话,也万万不会是此番结果。
流昭半疯癫神色,狞笑如鬼魅:“哈哈哈哈哈,孟婉华失去挚爱的滋味如何?眼见着慢了一步死就这么死在你面前,感受如何?”
我脑中一片空白,抬眼看向她。
那娇媚脸上有一半皱纹密布,状似老妪,很是骇人。
俊上那好不容易历经千辛万苦留下的两缕魂魄,竟就这样被她烧得半点不剩。
仿佛过了沧海桑田,仿佛这世间再无了声息。
待到重九霄急声将我唤回,我只见的眼前这一丑一美的流昭已被我掐住脖颈,满脸正经盯住我身后。
那本该死在女娲玲珑神剑下的重九霄,此刻已从安养着的蕴方池中化出真身,好端端的站在她跟前。
流昭想吐出两个字,却被我死死掐住不能言语,只有眼珠骨碌转出热泪。
重九霄大呼了一声:“流昭。”
那泪已呼啦啦似脸挂瀑布。
我哑哑出声,这嗓音里的破败已经不似人的声调:“你不是想死么,让你死在重九霄跟前,如何?”
“不可!”重九霄急忙近前两步,吼了出来。
我呵呵冷笑:“她烧了俊上仅存的魂魄,还想活着离开天宫?”
“扑通”跪地的声音,重九霄跪了下去,“恳请你以我的命换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