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未能亲眼见的当年的惨战,却偶然听得一二,凶兽犯下的罪恶,便是一刀一刀切下来下酒,也会觉得便宜了它!但如今在琅轩,昭后竟然还为那凶兽设了祭台!
我越发的疑惑:“娘娘这又是?”
昭后盯着九婴的眼神像是自仇恨中浸染过,握紧手掌。半响之后,告诉了恐是整个天界也没有几个人知道的旧事。
当年九婴作乱,五位天君将它镇压在弱水,其中却还有一段曲折。当时的混战,几乎天界的所有上神都参与了进去,当年的昭后亦不例外。
当时九婴与五位天君正鏖战,垂死挣扎的九婴唤动了隐藏于六界的罪恶之气。而这时天界上神的注意力,便都在相助五位天君。他们并不知道九婴已经在暗自织下了回溯归一阵,这个阵法名字这样好听,却是毁天灭地的阵法。
当时的九婴已经疯魔,只想着要整个天界陪葬。
回溯归一阵已经暗中织到了第九层,当时在场的上神每对九婴动用一分仙力,这回溯归一阵便多一分魔力。若是九婴被灭,这阵法便会反噬到每位上神身上,一起同归于尽。
回溯,回溯,这便是这个阵法的恐惧之处。心中焦灼的众神们,并没有料到自己一步步为自己设下火海、挖下深坑。
只是天算无常,就在九婴快被无界业火完全毁尽元神的时候,一直用着仙力的昭后暗叫了一声。正是这一声,拯救了当时所有的神。而因这一声,九婴的元神也就未被全灭,只能压在弱水千年寒冰之下。
这一声,是当时昭后肚子里的俊上猛地踢了腿。
也许孩子对外在世界的认知,总是任性却异常准确。他这一踢,断了昭后手中的仙力,也致使回溯归一阵夭折。
九婴在被压下之时,以万年修为下了毒咒。但下咒之事,却只有昭后一人知晓。
“六亲不睦,生入死归,亲之近之,皆做飞灰。”昭后平静道。
“起初我以为这咒是对我下的,还日日警醒。后来倒也没有什么大凶之事,便也慢慢忘了。及至后来方才知晓,它一一应在了俊上身上。”昭后的目光在整间烛火之中,暗得像深潭。
我沉默良久。
昭后说,俊上出生之时,东方原本平静的天幕顿时拨云滚动,一声啼哭之后,浓云以当时昭后生产的懿芳宫为界,西侧愁云密布,东侧万里烟霞。俊上的授业恩师红云祖师查看了半天天象,说这孩子生而便有异象,恐怕日后多难。
果不其然,俊上三百岁时到瀛洲看上了一只小麋鹿,并将它带上了天宫。岂知这寿命比青松还长是麋鹿只短短活了六个月。再后来,便是与俊上接触的人,也总是会出现些状况。
五百岁时,他跪了白帝昭后整整一夜,自愿将寝殿搬去了远离琅轩的六乘海,也基本不出席天界大大小小的场合。也是自此,天界开始有了白帝长子薄情寡恩的传言。
屋中的烛火不时的扑闪,总以为他一人呆在痴情司中,只是因为心性高傲,目中无人。却万万没想到,真相会是如此惊心。
“所以相宜神女和华玉上神,都不是俊上不愿意接近,而是因为那句谶语。”我看着昭后。
她微微一点头。
“那这些事,俊上可曾知道?”
昭后隐约叹了叹气:“自是知道,否则,他又怎会远离琅轩。”
“昭后娘娘告诉我这些,是想让婉华做些什么?”我问出了声。
是以,当初在天宫俊上现身救我,各种传言满天飞之时,昭后便早已暗自派人调查过我,将我的底细摸了个底朝天。
昭后却只是摇摇头:“自他知晓这些后,便只是同身边的人保持了距离。但唯有你,他没有。婉华,这些年他错失的,我、白帝都无法补偿,只有你。婉华,我将俊上托付给你!”她的嗓音有着慈母的关怀,亦有着庄重与叹息。
我身子惊住,我有什么能力能担得起昭后的这句“托付”,又何德何能受得起她这般相待。便认真道:“昭后娘娘放心,俊上少君曾多次救我,便是没有娘娘的嘱咐,我也会尽心以待。”
她拍了拍我的手,神色缓和了许多。
“这白烛并非是寻常的烛火,乃是取了世间最纯净的气息凝聚而成。自我发觉那谶语成真之时,便在这荒废的圭臬宫中设了灵台,只希望以六界之至清化六界至秽。但前几日发现,有一只白烛无端熄灭。”昭后的声音带了担忧。
我亦有几分沉重,敛眉道:“娘娘的意思,是担心镇压的九婴已经开始苏醒?”
倘若真是如此,那纵然是俊上最终会如何?
“倒也只是猜测,婉华无需这样担忧。同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俊上他并不无情。他做的事,一向都自有道法。”
我重重地应承下来。
昭后没有再说什么,仙力一拂,刹那间已出了圭臬宫,到了毓秀殿。
这一夜,明月自窗外跃进,月光铺展在地上,我数了九万多颗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