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间流言蜚语声四起,连着我死而重生的事又拿出来说了一说。姵儿时常怒着一张脸回来,说又听见人嚼舌根,怎么我也一点也不在意。
我拧干毛巾,细细给亲亲擦着脸,笑道:“嘴长在别人身上,我还能封了他不成。他愿意猜便去猜,愿意骂便去骂,横竖沾不到我半根头发丝,生气做什么。”
姵儿还是不甘心地骂了两句,这才帮我给亲亲穿衣。
这日是百花节,卿商领着我与亲亲去花神庙。
百花节最重要一个字,花。向来醉花醉酒,自然最终还是回归到醉人之上。热热闹闹的一出争奇斗妍的大戏,也不知是谁在人群中惊奇喊了一声:“那、那不是卿将军!他身边的女子是?那孩子又是怎回事?”
瞬间我们俨然成了人笼中供人观赏的新鲜物种,亲亲松开紧紧攥着我的手,瞪了茫茫人群一眼,很是自豪道:“你们是不是见我爹爹长得好看,我爹爹只是娘亲的!”这话一出,很是叫这众人心中一道霹雷闪下,碎了一地的少女心。
人群中有人恍然大悟,原来这便是传说中卿商金屋藏娇的妻子和儿子。
有好事之徒窃笑道:“那你娘呢?你娘是不是只是你爹爹的?”
亲亲偏着头,圆圆的大眼珠转了转,摇摇头。
众人很有兴致的“哦”起来,大有看我笑话之意。
“不是,娘亲是我的。”亲亲傲气说出这话,我见得人群中又碎了一地的少男心。
亲亲抿着唇低着头思索了片刻,一只手攥住我另一只手攥住卿商,颇有气势道:“但是娘亲是我的,我是爹爹的。所以娘亲是爹爹的!”我只觉脚下一滑,个乖乖!
我一瞥卿商,他依旧一副淡然的样子,伸出手揉了揉亲亲的头发,嘴角微微一动,“走吧,带你吃好吃的。”
今日天很好。人很好。节很好。
逛了半响,卿商领着到了一间小店吃饭。店主一见,忙殷勤上前:“恩公来了,今日吃点什么?”卿商将银子往桌上一放,道:“还同以往。”看了一眼亲亲,接着道:“少辣少油,吃味偏软。”年逾四十的店主爽朗一声“好嘞”,转身进去捣鼓起来。
我正逗着亲亲,瞥见这卿商心不在焉,有些好奇:“有事?”他微微一愣,摇头。
见他双眸转动不停,我索性正肃道:“你若有事便去吧,这个小古怪我能应付的。”亲亲十分不满,一白眼珠:“娘亲又骂人!我才不是古怪!”
“那是什么?”
他一撑双眼,翻出白眼珠,装出恶鬼模样:“我是妖怪!”
我吹了吹茶汤,笑道:“哪里来的妖怪,长得这般可爱。”
亲亲扑在我怀里笑个不停。
那店主端着一盘菜上来,傻呵呵笑道:“原先不知道恩公竟已有了孩子,细细看下来,这眼睛和鼻梁像恩公,这嘴唇和眉毛像夫人。”
我噎着一口茶卡在嗓子眼,亲亲给我顺了顺气,来回盯着我同卿商,皱着秀眉,道:“嗯,好像是耶!”
卿商手顿了一顿,朝店主点了下头。
店主转身去端菜,还念叨:“真像...”
这一日大约日子不好,不宜出行。卿商片刻之后还是起身离去,连饭亦顾不上吃。我领着亲亲愣是把大叔做的四菜一汤消灭的一点不剩,还有些意犹未尽。暗想这果真是比那幽冥整日吃的枫木果有滋味多了。
我带着亲亲回华府之时,小人挤着要吃棉花糖,待我终于拨开重重人群买出两串之时,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抬头瞥了一眼太阳,当是卯时。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卿商亦不知到底去了何处。
酒楼茶肆。面馆铺摊。长街小巷。
于是人群之中都见得一个女子急红了眼在找孩子,只是大家都茫然的摇摇头。
我急得使劲跺了跺脚,不一会儿,邺城的土地便悄悄露出半个头来,活像一簇白萝卜樱子。待我说明原委,土地转了转圈,在青石街上画出一个指向东边护城河的箭头。我心下一惊,二话不说就提起裙角奔去。那奈何桥上,有多少孩童便正是因溺水方才入的幽冥。
————
待我终于费劲心血寻得亲亲时,他正开心地拿着红红的风车在吹。
红的风车。蓝的小人。橙的暮空。
那一刻忽的安下心来。
此刻光芒渐收,暮色四合,最后一缕光线自护城河对岸挺拔的杨树上齐齐射过来。岸边的晚晴亭上,我一把搂住他长长舒了口气。
正欲打算开口训一下这不听话的熊孩子,便听得身侧一沉沉嗓音传来:“你是?”我直起身来,亲亲已经叽叽喳喳道:“这就是我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