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嬷嬷很快便将宋俨明给迎进来了,他身着牙白的家居常服,减轻了几分平日里的威重,自有一股月朗风清之姿。
自打上次容玉醉酒,这还是宋俨明第一次再踏入这西苑,刚进门,他便瞧见了容玉身后那只如同狗熊形状的毛茸茸的一团东西,不由困惑道:
“那是什么?”
容玉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一瞧,脸立刻一热,将那只叫人定制的泰迪熊拉了下来,藏进被子里,奈何那泰迪熊有足足一个成人的大小,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容易藏起来,容玉更是耳热。
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容玉自小都有抱着东西睡觉的习惯,不抱着睡不踏实,大概是一种长期积压的孤独形成的心理隐疾。
他在孤儿院的时候都是抱着一只别人捐赠的破破的泰迪玩偶,到了成年依旧改变不了习惯,他又厌恶别人的肢体接触,连一丝找人onenightstand的**都没有,是以一个大男人,床上堆着一堆大大小小的玩偶,活脱脱像个病态一般。
穿到这儿后,他睡觉好长时间都不怎么安稳,后来也就不管不顾了,直接画了样式找了匠人做了个这样一个玩偶。
郑嬷嬷已经笑着回答了:“回侯爷,我们小娘孩子性子,入寝必得在怀里抱着些东西才能安然入睡,这‘太迪熊’便是小娘画了样式让街上的匠人做的。”
容玉登时吱吱哇哇打断了郑嬷嬷的话:“嬷嬷!你不是要去绣花的么?!都这个时间了耽搁在这儿干嘛?赶紧去吧去吧!”
郑嬷嬷瞧见了容玉尴尬的脸色,知道自己多言了,笑了一下,便顺着容玉的话,直接跟宋俨明告退了。
容玉犹自还在那里揪扯着那只泰迪熊,宋俨明心内好笑,却也装作没看见似的,转移了话题,
“方才在府门外发生的事情本侯都知道了。”
容玉终于将泰迪熊藏进了被褥里,心间稍稍安定,又听得宋俨明这么一说,尴尬的情绪瞬间被焦躁忧虑占据。
他直接道:“你能否多拨两个府兵给我,务必不要让他靠近我。”
容玉是真的不想跟容长风再发生任何接触了。
宋俨明点了点头,“你放心,本侯会处理。”
他又瞧了瞧他包扎着的脚,语调柔和下来,
“宋逸舟那小子鲁莽,你别跟他一般计较。”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容玉心里便来气,
“我怎敢跟他计较,只要他不要整日上赶着给我气受便好了。”
宋俨明轻声叹息,容玉性子里有刺儿,他又不是不知,自己那二弟又是个火爆脾性,二人凑在一起像是□□桶遇见柴火似得随时爆炸。前些日子难得平和了好些日,没成想还没消停几个月,今日又开始闹了起来。
他从袖中拿了两个小盒子出来递给容玉,“这膏药甚好,外敷活血化瘀,对你的脚伤好,另外这颗息痛活血丸等会儿吃了,睡一个晚上,想必明日便会好一些。”
容玉眼睛一亮,他自然记得息痛活血丸这神药,上次他脱臼的时候前前后后只吃了两颗,第二日就活奔乱跳了。
当即伸手过去,将那丸药先拿了,又嬉皮笑脸问他:
“还有没有?再给我几颗呗,我给备着。”
宋俨明失笑:“你道这是寻常药物么?此乃天家恩赏,整个平阳侯府统共五颗,这一大半全给你了。”
容玉讶异,上次脱臼,宋俨明送给他一颗,宋逸舟后来也送来了一颗,加上这一颗,看来确实大半江山全给他了。
容玉颇有些意外,他抓了抓耳朵,“这样……哈哈……那可就不好意思了。”
宋俨明瞧着他居然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态,不觉新鲜,又看了看他脚腕上肿胀的模样,心里一动,不由道:
“罢了,那丸药也不宜久放,待会儿你让下人去库房再领一颗备着,你这般容易受伤的体质,确实留一颗在身边好一些。”
“哇?真的可以么?”容玉惊喜地瞪大了眼睛,他抬起了下巴,眼睛亮晶晶的,“侯爷,你待我这么好,我都快被你收买了!”
“你这小人讲的话,本侯焉能信。”
“可以的,你瞧瞧我的通行文书半年后又得重新递呈户部审批,若到时侯爷再遣人替我作保的话,我便全身心都被侯爷您给收买了!”
“你啊……”
宋俨明摇头低低笑了一声,眉梢居然带着几丝难得的飞扬,一下子冲淡了他身上那股孤清排外的气息。容玉一时间有些看呆,只觉得眼前之人其实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般高高在上,毫无人气。
正呆看着,突然对上了宋俨明的双目,容玉心里突然无端端一跳。
宋俨明眼眸一闪,似也是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他渐渐地收起了笑。
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氛,叫人周身不适。
容玉不知该说些什么,他连忙低了头,将那盒外用的药膏旋开,又将受伤的脚腕上的绷带给解开了,掏了点药膏出来,然后自顾自揉搓起来。
宋俨明轻咳了一声,移开了双目,“你休息吧,这些天尽量也不要外出了,其他的交给本侯去处理。”
“哦。”容玉头抬都没抬,答应得乖巧。
宋俨明看了眼那埋头搓药膏的人,他眼波一动,很快便转了身,出去了。
等门关上,容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情绪顿时散了。
他又想起了宋俨明刚才答应他的,立刻美滋滋地叫来了郑嬷嬷,让她帮忙去库房那里领那颗神药。
等吃完晚饭,进了息痛活血丸,到了夜里,容玉抱着那只泰迪熊倒是难得地睡了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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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容玉听从宋俨明的话,真的老老实实在西苑躺了几天,话说回来,他脚伤了,也去不了别的地儿。
在这期间,他听说宋逸舟居然各种幼稚地给容长风使小绊子,诸如故意骑马冲撞了容长风的马车之类,当然,宋逸舟自然是讨不了好,直接被宋俨明押到祖祠狠狠地说教了一通。
效果不错,宋逸舟倒是消停了下来。
而后宋俨明去找了容长风,二人秉烛夜谈了整宿,不知谈论些什么,外人只知道第二天容长风难得地告了三日的病假,休憩在家里。
经过五六天的养伤,加上息痛活血丸的加持,容玉终于又可以活奔乱跳了,这日晚膳的时候,郑嬷嬷不再给他去领食盒回来,容玉便去了前厅吃饭。
宋家的三兄弟已经坐在那里等他了,宋俨明依旧是那副威严孤清的模样,而宋逸舟瞧见了他,居然咬咬牙,将目光别开了,还是宋文彦比较可爱,他一脸惊喜,
“我好久没有见到小娘了。”
容玉亦是笑笑,走了过去摸了摸他的头,
见着容玉坐下来,宋俨明淡淡开口道,
“布菜吧。”
仆妇们鱼贯而入,将后厨温着的菜色端了上来,如今侯府吃的都是由玉香楼供的——容玉实在是吃不惯府里做的菜,是以又死皮赖脸地求着宋俨明,从成本效益以及用户感受各方面入手,一副誓要拿下他的模样,宋俨明无奈又好笑,又念及两位兄弟每逢吃饭确实皆是满脸恹恹之色,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宋俨明妥协了。
自此,回府吃饭对于容玉、宋逸舟、宋文彦三人来说,终于不再是一件令人头痛的事儿了。
在布菜期间,宋俨明瞧了瞧宋逸舟别扭的模样,淡淡道:“人都来了,你怎么不开口了。”
宋逸舟面色一僵,他抬起眼来看着容玉,发现容玉正困惑地看着宋俨明,又看了看他。
二人四目一对,看着他略有些清减了的模样,宋逸舟心里的僵持突然便软了,他干巴巴道:
“上次,对不起了。”
容玉想起了这些天他碰瓷容长风的那些幼稚的事情,心里想,这小子不过是莽撞了些,跟他计较作甚么,上次虽然是他惹事在先,但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也是他垫在自己身下的,背上想必也被刮伤了不少,容玉心下一叹,心间的那些倒刺突然就消失了。
他吸了吸鼻子,“算啦,没事了。”
宋逸舟原本以为又要听上他好些酸话,没成想对方就这么轻飘飘地给过了,宋逸舟一时惊奇,不由得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容玉自然读得懂他眼神里的意思,面上不由带了讽刺:
“难不成要我臭骂几句,你这莽夫才会心甘情愿是不是?”
这才像他!宋逸舟心里顿时舒坦了,当下哼声,“小爷才不愿跟你做口舌之争呢!”
“你不上赶着,谁愿意搭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