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肖念听见敲门声,然后听见表姐断断续续的声音:“念念,是我……开门。”
肖念推开门,看见她扶着门栏,满脸通红,短裙里裹的丝袜拉了丝。
“你喝酒了?”
纪然显然是喝多了,笑嘻嘻地伸手要去捏她的脸,伸到半空中又停住了:“啊,你吃饭了吗?”
“嗯,熬了粥,给你留的在电饭煲里。”
“我刚好想喝……”纪然一句话没说完,突然觉得一阵恶心,捂着胸口往厕所跑,然后就听见她哇哇地吐了好久。
肖念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但是她心里都明白,她感觉到很难受很难受,可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她讨厌自己这样子,可是每踏出一步,对她来说都难于登天。
纪然想起今天刘医生的话,肖念这样的自闭症患者,虽然表情不是很丰富,语言表达能力也不是特别强,但是他们很聪明,他们心里什么都明白,他们无法表达,所以只能给自己压力。
纪然长舒一口气,按了抽水马桶,然后漱口,强打着精神出来喝粥。
“你现在手艺越来越好了,我在外面吃饭都吃不下了。”纪然看着她脸上显现出高兴的表情,笑了笑:“对啦,还有个好消息,我今天试戏表现超好,很快就有一大笔钱了。”
肖念看着她眉飞色舞地跟自己讲着今天试戏的片段,还表演给她看,被她逗笑了,她很羡慕表姐,羡慕她可以有这么鲜活的表情,羡慕她可以和别人自然的接触。
纪然突然安静下来,兴许是喝醉了,捧着脸,眯着眼看着对面那个小姑娘:“我们念念也会和别的小姑娘一样,上学、谈恋爱、出去旅行、拥有一个自己的家,所以不用担心。”
肖念张了张嘴,却没说话,只是浅浅的笑。
她知道,对于她来说,这些都太遥远,她从来没有奢望过,认识一个人,喜欢一个人,对她这样的人来说,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姐姐也是。”肖念一层不染的眼睛看着她。
纪然被她温柔的眼神看的想哭,但是又觉得一切都值得,像她妹妹这样的小天使,凭什么要躲在这间破屋子里?她抬眸看了看这间屋子:“对!我们都要!”
肖念夜里快要睡着的时候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感觉空调开的有点冷,她仔仔细细地掀开被子,然后下床去找遥控器,结果听见纪然房间传来声音,这房子隔音不好,虽然她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还是能听得见。
“杨导,您给我一次机会吧,我真的很需要这次机会。”
“还是不行么?”
“我的演技您是知道的,我这几年……喂?喂?”
纪然被挂了电话,坐在床上愣了一会儿,趴在自己膝盖上哭了。
肖念单薄的背靠着不隔音的门板,突然觉得心里很焦虑,这种感觉她很熟悉,小时候她每次被刺激到甚至会尖叫,她试图调整自己的呼吸,捂着胸口闭着眼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很庆幸这是晚上,只有她一个人在。
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是比独处更能让她有安全感的事情了。
她那天晚上几乎没睡,无数个画面从脑子里闪过,她悄悄做了一个决定。
纪然要出去找新的工作,最近一段时间接不到戏,她只能一边拖着房租,一边出去做其他的兼职,尽快找新的工作。
肖念在客厅的沙发上对着电脑坐了两个小时,那封邮件里的每一个字她早就背下来了,那幅图片在她的脑子里迅速转化成了实体效果图,并且她很快就有了新的构思。
很快,她用铅笔在自己的素描本上根据电脑上的图重新做了彩绘的设计线稿,她用手机拍了照片,然后字斟句酌地写了一封简短的邮件。
点下去发送键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她的指尖在颤抖,额头上沁出一阵薄薄的汗水。
因为是周末,林奕谦一早没事儿就开着车去了画廊,程彦倒是挺尽职尽责,回来之后几乎没怎么休息,一直都在帮他操持着画廊的事情,不过和林奕谦不同,他单纯就是为了爱,也不是林奕谦要拉他一起做的,是他自己听见林奕谦要做画廊,死乞白赖非要参加。
早上他们开会,仍然是讨论这个让所有人头疼的外墙设计的事情,林奕谦看了两眼他们展示出来的两个新设计,手肘撑在桌子上,十指交叉撑着下巴,没说话。
那个做汇报的女员工被他盯得发怵,脸也红了,磕磕巴巴地,也不敢看他的眼睛:“林总,有什么问题吗?”
程彦大剌剌坐在椅子上,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林总,你要是还不满意,我也没能耐了,这是我能联系到的比较好的画师了,你也知道,人家不感兴趣的话也不会来做这个的,画家也是有脾气的,不是你给几个钱人家就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