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皇上那是指的太子殿下,”与汀岚同是十五岁的沈哲年少不凡,如今已是身有官职品级的御前侍卫,“太子殿下此刻离京在外,所以你仍是不得出宫的。”
方若雪听了,皱着小脸望着沈哲,满眼委屈,似乎在酝酿着泪水。
那可怜兮兮的表情让沈哲有些受不住了,他正准备转身离去避避风头,却晚了一步被方若雪一把抱住腰间,“呜呜…我要出宫我要出宫我就要出宫…呜呜,沈哲你说话不算数,你说过无论我要什么你都答应的…呜呜,你骗人…呜呜…”
方若雪一边哭,一边把鼻涕眼泪一股脑地往沈哲那御赐的侍卫锦服上蹭。
“公主,你别哭啊…”方若雪似乎受了天大委屈的抽泣声,让沈哲那在她面前本就不坚定的意志顷刻崩盘,万般无奈下只得答应,“…这,好吧,不过我会亲带一队御林军随行相护,公主你要答应我绝对不能乱跑!”
方若雪见沈哲应承下来,一把抹干了眼泪,拉着汀岚开开心心地跑回房间收拾行装去了。
一直默不出声在旁边看着的方林澈,彻底被方若雪困惑到了,这真的就是那传闻中傻乎乎又记性差的小公主……?
宫门口,方林澈远远地看到了张贵妃留下在他身边监视的一名宫女。
“参见公主、二皇子殿下。”那名宫女走到近前行礼。
“你是哪里的宫女?”汀岚问道。
“奴婢奉张贵妃之命照看二皇子。今日二殿下的功课未完,所以奴婢特来迎他回去…”
“…你是说,二皇兄不能跟我出宫了?”方若雪问。
“回公主,是的。”
方若雪听了连忙将方林澈挡在身后,望着沈哲一脸祈望。
沈哲收到方若雪求助的眼神,一步走到那宫女面前,“功课什么的改日再做也无妨,公主和二殿下今天要外出游玩。”
“还望公主赎罪,奴婢奉了贵妃懿旨,不得不如此…”
“大胆!”沈哲沉声一喝,“公主殿下也是你能拦之人?事后贵妃若怪罪下来,我等自会向皇上交待。”
宫女见沈哲搬出皇上来,暗知自己恐怕拦不下他们,只能抱着一丝侥幸之心,看着方林澈说:“…二殿下,贵妃娘娘对您期望极高,若是知道您如此玩物丧志,岂不是令她伤心?”
方林澈眼前瞬间出现了那密室中的日日夜夜,御花园树下的寸许阳光根本无法驱散他顷刻冰冷的体温。
“二皇兄!”方若雪见他犹豫,急忙拉着他猛烈摇晃,“二皇兄你陪我去吧陪我去吧!太子哥哥说京郊草场的天美极了,就像洗过的蓝色幕布,风一吹仿佛就能让人飞起来…”
飞起来吗?方林澈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张无比湛蓝的天幕,闪烁着无可企及的广阔。
察觉到他动心了,方若雪一边脚下不停地拉着方林澈往宫外跑,一边对那宫女喊道:“我不管什么懿旨不懿旨的,总之如今父皇和太子哥哥都不在,这里就是我说了算!二皇兄我带走了!”
汀岚和沈哲在后面听得直摇头,这就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典范啊…
京郊草场。
没有了宫中的楼阁屋檐遮挡,这里的天空延展得无边无际,在初秋凉风吹拂下,广袤的天幕没有一丝杂色,铺天盖地都是纯粹的仿佛透明的蓝。
方林澈有生以来第一次出宫,没有了层层叠叠的琉璃屋檐,他觉得前所未有的放松,头顶那片蓝天,宛若高贵而又襟怀坦荡的天神,向世人传达着自由的神谕。
“二皇兄!”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方林澈还没有从久望天际的晕眩中回过神来,就被一个不明物体直直地砸在脑门上。
“二皇兄!”方若雪手中握着长长的木线柄,急急地跑到方林澈身边,“我的纸鸢…”
方林澈定了定神,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画着白鹰的纸鸢正落在自己面前。
“公主!你没事吧?”沈哲远远地朝着这边喊道。
“没事没事!”方若雪挥挥手,兴奋地说:“二皇兄,走,帮我一起放飞它!”
被方若雪拉着在青绿的草地上奔跑,大片大片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青草的清香和日光的气息让方林澈脑中一片空白,全世界此刻仿佛只剩了他和她两人而已。
每每回想那日,方林澈已经完全记不起他们最后到底有没有把纸鸢放起来,他只知道,此后无数个密室的日夜自己都再不迷惑,因为那满天满地的阳光已经和那小小女孩一起,牢牢得印在了他的心间。
即使三年后,方林澈自愿服下那将毁去自己武功和眼睛的药丸时,他也不曾有过丝毫犹豫。
说他是情深义重也好,年少冲动也罢,方林澈只知他不想、也不愿失去,那个给他的人生带来一片日光天蓝的女孩。
(番外一寸日光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