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外,一个剑眉星目,身着青衫的男子骑在一匹白马上朝上官逸阳招手。
似有所感,上官逸阳微微颔首,撩袍走下阁楼,深深一揖,唤道:“世子。”
世子侧身跃下马来,拱手还礼,笑道:“在你府邸,我是客,‘上官家主’怎么这样见外?”不待上官逸阳伸手做请,他已撩袍走了进去。
上官逸阳心中无奈,摇了摇头,跟在他身边,道:“尊卑有序,礼数上,逸阳不敢稍有差池。”
那男子突然顿下脚步,侧过头瞥了他一眼,竟而做了个鬼脸。
上官逸阳仍旧温和地笑着。
两人顺着长廊走进花厅,奴仆奉上两盏茶后躬身退下。世子坐了下来喝了口茶,复又站起,在花厅中踱着步。
上官逸阳眼睑微垂,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世子来我府上,可是有事要交代?”
“我想……”世子似有犹豫,他右手渐握成拳,似是下定了决心:“我想出去走一走。”
上官逸阳双眉一轩,扬头问道:“去城外遛马?”
“不是遛马!”世子心里有些焦急,坐到上官逸阳对面,正色说道:“我想似你年少时一般,走出安阳,看看我东华辖下的其他地方。”每个人年少时,都会对除家以外的地方抱有美好的幻想,总想着,若有机会,去外面走上一遭,看看这大千世界究竟有多缤纷,世子概莫能外。
“似我一般?”上官逸阳嘴角突然漾起一抹苦笑,若是能选,他宁愿一直待在这安阳城中,守着父亲……顿了一顿,他问道:“主上可应允了?”
世子叉着双臂,眉心渐渐蹙紧:“我许久未见过他了。”
上官逸阳不再相问,只是道:“主上行踪向来飘忽……若是世子离开安阳为主上所察觉,怕是于世子不利。”
“不利又能如何?”世子浑不在意:“有些事,我在这安阳城中找不到答案,只好出城去找。”快二十年了,心里有块地方始终是空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知己好友,他拥有世人艳羡的一切,却总觉得自己活在梦境之中,欠缺一份真实。
上官逸阳右手食指包住拇指,一下一下向外弹着,思忖良久,开口问道:“世子是想邀我陪你出城?”
“我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他目光诚挚:“左右你近来无事,陪我出去走走,也未尝不可。”
上官逸阳右手突然颤抖起来,指尖蓝光若隐若现,他展了展衣袖以作掩饰,仍旧笑道:“世子有命,逸阳不敢不从。出发之前,还请世子派人相告。”
世子眼睑微垂,他自幼心细如发,上官逸阳此言意在逐客他并非不知。顿了一顿,他站起身来,拱手道:“准备妥当了,我派信鸽知会‘上官家主’。”
上官逸阳深知这位世子时常不正经,也并不介意他开的玩笑,起身送了客:“百里兄,请!”他将右手藏在袖中负于身后,左手一伸,随世子一齐走出府邸。
看着世子翻身上马,挥鞭远去,上官逸阳脸色渐渐泛白。适才洛云栖入府,他已勉力支撑,此刻再难抵受。
亥正二刻,安阳城里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偶有狗吠之声。只几家高门大户门楣之上仍旧挑着红灯笼。上官府前,一个身披黑色斗篷,手握宝剑的女子抬手叩门。‘铛,铛铛,铛铛铛,铛铛’似是约定好的叩门方式。响声一毕,便有人抬起门栓,敞开大门迎那女子入内。
待仆人将门关好,女子快步随着他走过长廊,干净清亮的声音中透着一丝焦急:“逸阳此刻怎样了?”
仆人脚步未停,回道:“世子走后,少爷便独自上了阁楼,咱们不敢打扰。”
女子右足一顿,越发急了,快步走上阁楼。
上官逸阳正盘腿坐在卧榻上,两手结了禅定印,额上挂着细密的汗珠。女子解下斗篷放在一旁,自腰间摸出块白色丝帕,坐到上官逸阳身边,轻轻替他擦着额头上冷汗。
良久良久,上官逸阳嘴角流出了血,他睁开双眼,抬左手重重蹭了蹭,不必侧头,便知来者何人,他蹙起眉头,问道:“你怎么来了?”
女子轻声叹息,嗔道:“你这个样子,要瞒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