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第二日,依旧有大夫上门问诊,女眷不便见客,只隔着帘子请脉。大夫看完后,捋须沉思,说什么寒气侵肺,阻行不通,还需再调理两日。
玉萱就不明白了,自己掉下桥,明明伤的是腿,摸脉能看出什么?可看到大夫一脸高深的样子,又不禁肃然起敬,只能乖乖喝药。
周氏另派了两个丫头到她房里侍候,一名春梅,一名秋霜。两人年纪不大,都是二等丫头,可心思机灵,手脚也十分麻利。玉萱表面上对二人和和气气,只在心里暗自防备,这二人,只怕都是周氏派来的眼线。
大夫开过方子,交给婆子们抓药,玉萱吩咐打赏了二两银子,那大夫方告谢去了。玉萱又叫绿萼进来,故意大声道:“这汤药喝得嘴里没味,只想吃点酸的东西,绿萼,你上街去买点景仙居的酸梅来。”
绿萼一怔,主子从不吃酸,这点她是知道的,想必是说给外边的人,当下也回道:“知道了小姐,他家的盐津李子小姐上次说好,可还要买些?”
“也好。”玉萱言笑晏晏,拉着绿萼的手,突然压低了声音,“绿萼,你替我到长公主府走一趟,务必将这封信交给她。”
绿萼一惊,手里已多了一个火漆密封的信笺,心中虽疑,但心想主子的吩咐必有道理,暗暗点头,又高声道:“知道了小姐,奴婢这就去!”
说完,绿萼将信笺揣进里怀,起身出门去了。
春梅、秋霜二人在外边竖起耳朵听着,不觉什么古怪,见绿萼出来,极有规矩地行礼,绿萼只嗯了一声,敛衣出门。
玉萱靠在床上,闭目凝思。府里上上下下的人,能靠得住的只有一个绿萼,那两个丫头若是识相的,拉拢一个倒也未尝不可。她为人好胜,最喜欢挑战有难度的事儿,若这能将周氏房里的人一个个策反,那才真叫痛快呢。
只是现在她还没有功夫去管这两个丫头,若不出她所料,长公主接了她的信,一定会亲自造访。
若当真能请到长公主出面,周氏也不得不忌惮三分。何况长公主背后还有一个大靠山,那就是当今的薛贵妃。
想他周家一门三女,长女贵为皇后,次女嫁于武宁侯,三女嫁于威烈侯,也算是荣极一时,富贵以极。却还是要被多方势力掣肘,可见人生在世,凭你权利再大,地位再高,也不能为所欲为。
绿萼去了有半个时辰,一路小跑回来,额头上已出了层细汗。她进了屋,悄悄将门掩上,“小姐,信已送到了。”
玉萱依旧闭着眼,道:“是亲自交到长公主手里的么?她作何反应?”
绿萼道:“是托了个小厮送进去的,长公主看了,又打发人回我,说听说你家姑娘受了伤,公主很是挂念,择日再来瞧姑娘,还赏了奴婢十两银子。”
“呵——”玉萱勾勾嘴角,“果然是皇家贵族,出手就是大方,赏你的,你就收着吧。”
“是。”绿萼不是多嘴的人,不该问的事儿向来不问。只是心中也很奇怪,自家姑娘还真是不简单,不仅结交了七公主,怎地和长公主也有了交情?
午时三刻,玉萱正斜倚在美人榻上小憩,忽听得门外一阵脚步声响,继而一婆子道:“姑娘没醒么?太太吩咐我来看看。”
又听绿萼道:“姑娘这会儿睡中觉呢。”
婆子道:“快醒来吧,府里来了贵客,来瞧姑娘了。”
“知道了,”绿萼转身,进了碧纱橱来唤玉萱,却见玉萱早已醒了,忙又吩咐丫头们打水进来,道:“小姐,张嬷嬷刚过来说……”
“我知道了。”玉萱打断她的话,不必说,一定是长公主登门了。
绿萼拿了帕子,绞干了为玉萱擦脸,又涂了些桃花胭脂,显得气色好些。玉萱小腿还上着药,因而没换裙子,只套了件鹅黄色的冰纹纱外衫。刚收拾妥当,便见门口的帘子一闪,继而传来苏嬷嬷的声音,“这么个小人儿,哪禁得您老亲自来一趟呢?”
又听一慈和的声音道:“公主的侍婢碰巧遇到了府上的丫头,听说陵哥儿和萱姐儿都伤着了,咱们两府又住的这样近,定没有不来瞧瞧的道理。”
玉萱抬头,只见苏嬷嬷引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婆子进来,那婆子生着一张容长脸,肤色白嫩,细眉大眼,穿一身绛青色八宝贡缎衣裳,头上勒着宽宽的抹额,那抹额中间还嵌着一颗明珠,富贵慈祥,到底与别家的下人不同。
玉萱有些意外,不想长公主只派了个下人过来。转念一想,长公主何等身份,若来探望自己,周氏免不了也要作陪,而且她事先一定做了调研,知道玉陵也伤了,叫个婆子探望探望,不会让人起疑。
想明白这层,玉萱心中暗赞,这长公主果然还是有些手段。她派了这婆子,不用说,定是她心腹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