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跟年轻时的项梁很像,梅燕飞一看便满心酸楚,她摇了摇头,苏玉城有什么错呢?他长成什么样子,也是她生下的。
“你既来了宫中,知晓娘在凤藻宫,自然是见过他的。”梅燕飞轻轻喟叹,“娘不是不认你,而是不能认你,若天下人知晓你的身世,任凭你是状元之才,也无法在士林中立足。”
“那孩儿便不在士林立足!”苏玉城的声音,带着铿锵有力的气势。
他眸光如剑,异常坚定:“文人讲究多,我便从军,军中向来靠拳头说话,待孩儿立下战功,便将您接回府中奉养,可好?”
梅燕飞眸中光彩微微闪动,她的孩儿被教养得极好,她不能因一己之私毁了他。
她轻轻摇了摇头,髻上珠翠珊珊,眉眼含笑,伸手理了理苏玉城的鬓发,满脸慈爱:“娘无需你奉养,这些年我清净惯了,你若有心,待他大去之后,替娘修一座家庙即可。”
一入宫门,便再难回头,这世上梅燕飞已死,她不过是一抹无名无分的游魂,往后便在家庙中悔过,替逝者超度,求来生再不同他们相遇。
苏玉城志得意满回到府中,脑中全是打击北辽的谋略,仿佛只要他杀掉北辽锐气,一切便会如他所愿。
他在书房总挑灯看着兵书,长窗外蛐蛐的叫声没个停歇,却丝毫不影响他的思绪。
不知何时,身侧一阵香风传来。
苏玉城抬眸一看,面上寒光乍现。
只见面前立着两位薄纱丽人,身段窈窕,如云似雾的纱衣下是堪堪遮住重要部位的亵衣,皆是眉眼柔顺,似是受过训制的模样。
苏玉城烦乱地移开目光,一时间,他心中想着的,竟是姜婳穿着这身衣衫的模样。
该死!
他忽而拿起书案上的笔洗,重重砸在书房正中,怒气冲冲地道:“出去!”
两人忙跪下,膝盖重重磕在水磨石地板上,却哼也不敢哼一声,战战兢兢道:“奴婢乃是领了差事而来,差事未办成,万万不敢回宫复命。”
此话之意,昭然若揭。
行宫之事他已知晓,没想到连晋康帝也以为他不行,竟赐下教引宫女来。
苏玉城额角青筋,肉眼可见地蹦了又蹦:“出去!回去告诉他,我不需要什么教引宫女,他若要责罚,便叫他来找我!”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晋康帝,两名宫女也心知肚明,是以抖得更厉害了。
晋康帝的脾气阴晴不定,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哪有她们置喙的份儿,此去怕是凶多吉少。
苏玉城拂袖而去,两位宫女颓然地跪坐在地,对视一眼,看彼此的眼神几乎是在看一个死人。
两位宫女是抱着必死的心回宫复命的,谁知章池公公不仅未加责罚,还赏银五十两,虽让人摸不着头脑,可脑袋保住了总归是好事。
“七星!”苏玉城沉声唤道。
一道黑影闪过,规规矩矩立在苏玉城身后。
苏玉城咬牙切齿道:“进宫告诉他,勿要插手我房里的事,惹恼了少夫人,这天下我便不管了!”
在宫里走一遭,苏玉城便将晋康帝的心思猜的十成十,晋康帝纵着他养马,将他和姜苏两家,甚至手握重兵的镇北侯紧紧连在一起,定是存着叫他收拾满朝烂摊子的心思。
苏玉城对这江山并不感兴趣,他甚至想着,待平定北疆,便带着姜婳云游四海,何等逍遥自在?
可他若不接这烂摊子,只怕外患方定,内乱便起,苦的还是大晋百姓。
他幼时也曾跟着苏厚夫妇下过地,深知底层百姓的疾苦,他不忍见到皇权争夺致使生灵涂炭。
这莫非都是晋康帝算计好的么?有这心机城府,他若是用在娘亲身上,娘亲怎会倾心于敦亲王?
苏玉城暗暗蹙眉,他似乎也一样,成亲数月,连跟娘子同床/共枕都没求到,于旁的事他有千百个心窍,哄娘子却屡屡不得其法,这榆木脑袋定传自晋康帝无疑……
翌日,姜婳正临风抚琴,苏玉城含笑踱步挨在她身侧:“娘子,为夫找人算过了,明日是个黄道吉日,宜搬迁,我们搬回自己的宅院可好?”
他急着搬家,自然不是因为什么黄道吉日,而是不日便要虽侯爷去西山大营,又要好些日子见不着姜婳,早些搬过去,只要一想到家中有娇妻守着,他攻打北辽的心思便更迫切一分。
姜婳仰面望了望天边日头,昨夜秋风起,日头已不似往日那般炽烈,便点了点头。
却听苏玉城的声音在耳边投了一记惊雷:“据北疆密探回报,三皇子近日似已向京城而来,娘子在府中多加小心,我也会增加人手,娘子无需太过担忧。”
既是密报,那三皇子便是偷偷来的京城,为了何事?
姜婳面色大变,前世三皇子是没来过京城的,也或许是她不知晓,可她唯恐生出什么变故,遣退左右,急急地道:“他一定会寻宋梓言的,夫君定要派人盯好宋府!”
作者有话要说:晋康帝:明明是你这小兔崽子不会撩,朕可不背这锅!
苏玉城不屑:“不是我看不起你,你确定你会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