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初是刻意接近吴姨娘的,只因吴姨娘是宋府中人,韩姨娘想借吴姨娘的手,在姜婳嫁去宋府之后,给她添添堵。
没想到姜婳没嫁成宋梓言,上回撞破她和表哥的事也依约没有告诉老爷夫人,韩姨娘原就想着知恩图报,要将从吴姨娘那里得来的消息送给姜婳。
那宋公子不是个好的,定亲前便负了姜婳,还将郭姑娘娶进门,这消息若是能让姜婳给宋公子添些晦气,也算是她的一份心意。
却不料,她还没来得及告诉姜婳,与表哥的事倒先大白于人前,这消息便成了她的救命稻草,韩姨娘一时竟不知该作何感想。
姜婳闻言,却是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所以,宋坚心里是知道,他在替别人养儿子?宋夫人定然不许他有旁的子嗣,才会给吴姨娘灌了绝育汤,只是不知这宋夫人是怎样的身份呢?
咔嚓一声,一个念头似闪电般,照亮了她整个心智,姜婳恍如醍醐灌顶。
宋夫人是北辽三皇子的人!
若非如此,她岂会不要一个自己亲生的儿子,却要整个宋府做宋梓言图谋天下的垫脚石?
作为三皇子的女人,她必定是不会叫宋坚碰的,那宋坚既不是阉人,又有野心,如何甘心只博一世的从龙之功,而不惠及后人?
所以,她才会避开宋夫人和宋梓言的视线,在槐花巷养外室,给自己留个血脉。
姜婳神色复杂地望着韩姨娘,却把韩姨娘唬了一跳,难道姑娘听见这个消息不高兴?她心里还惦记着宋公子?
韩姨娘心跳如擂鼓,通通通,砸得她脑仁懵懵响,若果真如此,她恨不得将方才的话吞回去才好。
没想到姜婳忽而抬了抬手:“我会依言送你出府,杨月也先借给你使唤,直到你顺利诞下孩儿,可够诚意?”
她面上淡然,心里却乱的很,方才那些不过是她的猜测,事实如何还得小心查证,利用好了,至少会叫宋梓言后院起火乱了阵脚。
韩姨娘悄悄抹了一把冷汗,缓缓舒了口气,原是她多想了,姑娘瞧着也不是个傻的,难道还会放着芝兰玉树的状元郎不爱,去惦记那个负心的宋公子不成?
“够!够!”韩姨娘面带喜色,忙不迭地应道,摸了摸尚未隆起的小/腹,恨不能跪下来替腹中孩儿给姜婳磕几个响头。
她一条贱命死不足惜,求这一线生机,也不过是为着肚子里的这块肉罢了。
表哥是个怎样的人她心里再清楚不过,只是她宁愿委身于表哥,求个孩子傍身,也不想继续在这一潭死水般的后院,过着锦衣玉食却一眼望到头的日子,她熬不下去了。
姜婳摆摆手,制止了她下跪的动作,冷冷叮嘱了一句:“既如此,出了这道门,你便将方才的话烂在肚子里,否则惹出事来便是求神拜佛也无用。”
她面色凝重,即便韩姨娘不知会惹出何事,可一心想过安生日子的她,自然不会去找麻烦,当下便点头如捣蒜。
推开花厅雕花木扇,姜婳望着亮如白昼的庭院中,一脸沉郁的姜衡、林曦和姜勖,柔声道:“爹爹,阿娘,韩姨娘也是个可怜之人,她于我有恩,看在婳儿的面上放她出府可好?”
姜衡除了觉得面上无光,倒也没什么感觉,毕竟他连韩姨娘的模样都记不清楚,只记得一个低眉顺眼的发髻。
倒是林夫人,她虽曾想过将韩姨娘放出去,却也是想送她去吃穿不愁的田庄上荣养,而不是这般与人苟/合。
她有些看不起韩姨娘,可一想到韩姨娘跟了黄大成会过怎样的日子,又有些替她不值,一时倒真没想好,该如何处置。
一尸两命之事,太过阴损,她实在做不出。
姜婳此言,倒正好给了她一个台阶下,林夫人向来几乎对姜婳有求必应,捧在手心里都怕被雀儿叼走,若说韩姨娘对姜婳有恩,她并不大信,可她愿意把这事交给姜婳处置。
这样一来,不管姜衡对韩姨娘到底是何种感情,对这样的安排满不满意,都怪不着她头上,更不会去怪他素来疼爱的女儿。
是以,林夫人颔首道:“便依你所言。还不谢过姑娘?”
后一句话,她是冲着韩姨娘和黄大成说的。
姜婳受了她二人的礼,转而望着眉心微蹙,眸中压抑着不甘的杨月。
“你虽未签卖身契,却是我指了去服侍韩姨娘的,你今日之举于情可嘉,于理却是背主忘义。我也不罚你,眼下有两条路给你选,要么离开姜家,要么跟着韩姨娘服侍她顺利生产,再回到姜府做事。”
说罢,又补了一句:“只是届时你再回姜家,却是要签卖/身契的。”
她对来路不明的杨月,依然心存戒心,若不试上一试,着实寝食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