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一权衡,宋梓言便心中有数,正欲将帕子收起来,却听到一声尖叫:“宋梓言!你才要跟我家小妹定亲,怎的今日就收了旁人的帕子?”
姜婳刚发现马腹上一道极短却很深的伤口,便听到二哥这声嚎叫,转过身来,竟发现二哥是冲着宋梓言去的。
只见他一把抓起宋梓言的手腕,那只手里一方锦帕似沾有点点血色,被巷口的穿堂风吹得飞舞抖动,尤为明显。姜婳杏眸微微一眯,那帕子素净雅致,正是郭飞燕素日的品位。
姜勖向来粗中有细,举着宋梓言的手,恶狠狠地瞪了郭飞燕一眼,冲着大伙儿道:“京中谁不知晓宋家梓言有旷世奇才,是个不可多得的好郎君,前几日来吾姜家下定不成,我还着实替小妹惋惜了几日,不曾想,今日便见着他当街与闺阁女子私相授受。”
“好个宋梓言!说,你们是何时勾在一处的!”姜勖大喝一声,郭飞燕惨白如纸的面容,抖如筛糠的身姿也不曾让他生出恻隐之心,尤不解恨,拧眉扫了帕子一眼,又添上一把火,“这帕子上为何有血迹?该不会是什么赃物吧?”
吓得郭飞燕一个激灵,忙矢口否认:“什……什么赃物?我……我不知道,你莫要血口喷人!”
郭飞燕不知今日触了哪位神仙霉头,竟如此不顺,马儿没能伤到姜婳不说,甚至没能挑起姜家和孟家的矛盾,若叫姜婳他们发现实情,岂不是要让郭家被姜孟两家同时记恨上?
只一想,郭飞燕便几乎要站不住,姜家背后有晋康帝,孟家背后有孟皇后,同时得罪帝后,莫说要助梓言等大位立从龙之功了,能不能活到那一日尚且未知。
郭飞燕心中叫苦不迭,被逼到绝境,却是束手无策,只能无助地望着宋梓言,期盼着素有急智的宋梓言能助她渡此难关。
可惜宋梓言这会子压根儿没功夫看她,又怎会怜香惜玉。
“姜二哥误会了,梓言并未……”宋梓言素来风清月朗的眉心,此刻蹙得能夹死数十只蚊蝇。
不待他说完,早没了耐心的姜勖瞬时打断:“别乱攀亲戚,我可没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小弟,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要连自个眼睛都不信,还能信你那张破嘴?”
想到方才的画面,姜勖对着这张道貌岸然的脸几欲作呕,别过脸冲姜婳道:“小妹日后可得擦亮眼睛,再别被某些伪君子蒙蔽了去!”
一副恨铁不成钢的面孔,活脱脱就是平日爹爹训他时的模样,姜婳差点笑出声来,为了让她好不容易威风一回的二哥别破功,生生忍住:“二哥宽心,婳儿再不会对宋公子有半点非分之想,宋公子不安于室,姜家却是高攀不起。”
宋梓言闻言,一口老血自丹田汹涌而上,几乎要喷薄而出,他咬紧牙关,死死盯着郭飞燕,若是目光能杀人,他早已在郭飞燕身上戳出了无数个血窟窿。
姜婳淡淡扫了郭飞燕一眼,事已至此,也算真相大白,她并不想追究郭飞燕是用何物伤了马,又是否存了置她于死地的心思。
锦帕一事,宋梓言和郭飞燕怕是很难再寻着旁的好亲事,如此凑成一对,光宋梓言的报复就够她喝一壶的。
姜婳转身,正要借姜勖的马打道回府,却听沉默许久的苏玉城忽而开了金口:“素闻赤电马通灵性,能识人气息,若为人所伤,必能识出此人,不知孟公子可否借马一用?”
孟崇呆滞了一瞬,这赤电是他心头好,被人所伤他自然心疼,可赤电通人性还能识人气息?他怎的头一回听说?
下意识地忘了姜勖一眼,见姜勖面色无异,当即应允。
姜家和苏家是连襟,同为男子,姜勖自是见过苏玉城的,只是苏玉城会读书,时常将他打击得渣都不剩,是以他等闲不爱往苏玉城跟前凑。
虽不知苏玉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至少清楚苏玉城不会害姜家,于是默许了他的提议。
姜婳兀自愣着,被姜勖拉到一旁,便见苏玉城翻身上马,身轻如燕,随即伏在马背上,贴在赤电耳畔不知在说些什么,姿态如仙鹤折颈。
待马儿似通人性,微微颔首,苏玉城一夹马腹,那赤电马便如一道闪电直直向郭飞燕的方向劈去,飞起的前蹄在朗朗晴空下划过一道流光,如带星火。
“噗通!”竟将郭飞燕吓晕了过去,倚着宋梓言软倒在地,宋梓言长身玉立,故作镇定,面色却是难堪至极。
马蹄在郭飞燕脚踝边一指处堪堪停下,稍有不慎,便能将她细细的脚踝碾成粉碎。
苏玉城稳坐马背之上,居高临下地扫过自郭飞燕发间跌落的发簪,神色淡漠地望着宋梓言:“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光擦是擦不掉的。”
带着“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气场,苏玉城飞身下马往巷口而去,姜婳一脸膜拜,她向来以为自己的马术算好的,没想到小巫见大巫,跟苏玉城一比简直不够看,回头还得多练练才成。
姜勖的关注点却不在此处,冲着苏玉城的背影张牙舞爪地喊道:“苏玉城你站住!你抱了我小妹的账还没算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