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半半由于无法幻化原型,依然留在第一片区,与她同样留在第一片区的除了满满,还有几名对于幻化原型并不熟练的小妖。
她呆呆地坐在角落,眼看着别人一会儿变成兔子、一会儿变成狐狸。他们的变化的确不如满满那样轻松自如,屏息凝神很久之后,却经常漏掉了一些部分没有变回去。比如现在,正有一只三条腿的兔子拖着一整条人形臂膀,歪倒在地上,滑稽得很。
然而这三三两两的面孔,她却总也记不牢,他们究竟是不是她初到这里时不小心误伤的那些人?她难以确认。
满满坐在她身边握了握她的手:“半半,不要着急。”
“嗯?”薛半半有些迷茫地回过头,“我不着急啊。”
“你来这里已经第四天了,还是完全没有想起自己的原型吗?”
“四天?”薛半半心底一顿:有四天了吗?她怎么感觉仿佛昨天才刚来似的?她揉了揉脑袋,怎么都记不起这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难以确定那些时间究竟存不存在。
“是啊,按理完成第一片区的幻型之后可以回去短暂探亲,我不知道亲情是什么滋味,不过许多刚到这里的人都急不可耐地想回去呢。嗯……你想家、想妈妈吗?”
薛半半蹙眉,想家?想妈妈?
是啊,她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妈妈,这还是她第一次离开她这么久,按理应该想得不行才对。
可是,非但没有想念,怎么好像……不提起的话,她都不记得那么回事了?就连妈妈的相貌都模糊得回忆不真切。
这是怎么回事?!
她终于对异常模糊的概念产生了一丝愕然。
毫无规律的时间、难以划分的昼夜、永远记不清的脸,甚至整栋建筑内部的境况都像是虚化的背景,她分明身处其中,周遭却如同蒙了大雾,独独她定睛关注的方圆之内才呈现具象的轮廓。
现在就连亲人的相貌都变得朦胧。
更可怕的是,她竟对这一切习以为常,好像并没有什么值得计较。
四天,她对自己的真身依然毫无头绪,再过三天可就要接受五族审查了。
她不急吗?
这下是真的该着急了!
我到底是谁?到底是什么?到底有没有原型?!
她捂着脑袋,所有的诡异之处一哄而上,丝丝扣扣凝成恐惧,令她毛骨悚然。
头越来越疼,脊背发凉,竟有一种汗毛根根竖起,戳到衣服的臆想。
我是什么,是什么,是什么……
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黑亮的皮鞋。她心底一顿,眼神随着笔挺的裤脚向上移动,果不其然,是玄瞳。
而在她目光缓缓移动向他的脸的过程中,四周的景致再次模糊成虚化背景,竟在不经意间悄悄颠转成一片虚空。
无尽的黑暗,不知何处出现难以目测的光源,将面面相觑的两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投下苍白的影子。
寂静无声。
两人在这样寂寥而虚无的幻境里安静对望,彼此的目光追进对方的眼眸,极尽所能探入对方的灵魂。
良久,玄瞳动了动唇:“薛半半,你觉得这里,真实吗?”
薛半半心头一怵:“什么?”
玄瞳抬起手,伸向她的脸颊,又在即将触到的时候停下,重复问道:“你觉得,这是真的吗?”
“真的,假的?”
四周的场景又一次无休止地颠转,薛半半头晕目眩,玄瞳化成一幕剪影,在隆隆旋转的空间里扭转成条条碎屑。
诡异的合声再度响起:“找到真相。”
天旋地转。
薛半半忽然感觉到有人在推搡她的肩膀,力道越来越大,耳边的语声也渐渐传入脑中。
“薛半半,半半!”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好端端地躺在床上:“怎么了?”
“五族审查了,你居然睡过头!”满满着急道,“快起来准备准备!”
“什么?有一周了?”这一周她到底做了什么,居然完全浪费了!
“半半,你不会是吓昏了头吧?”满满摸了摸她的额头,“昨晚你还说自己不想离开这里,记得吗?”
昨晚……?
薛半半迷糊得很,只得应和满满的催促,迅速整装准备出门。
五族审查在五芒星的中央地带举行,原本空无一物的殿堂突然多出了幻型桌椅,薛半半站在中间,接受四面八方投来的审视目光,有一种沦为众矢之的的恐慌。
最先引她瞩目的依然是玄瞳,他橙色的眸子一如既往地平静,辨不出任何情绪。
对应巫族的方向坐着一个妖冶邪魅的男子,戴着惹眼的白色礼貌,他是巫族的主教:洛鸳。
对应灵族的方向坐着白发苍苍而老当益壮的老者,眼眸深邃暗藏玄机,他是灵族的主教:白木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