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半半在玄瞳温润又富有磁性的语声中,一遍一遍细听他们之间缠绵悱恻又峰回路转的故事。他们每每浅尝即止的爱情或许称不上跌宕起伏,却着实令人心痛扼腕。
那些算不上记忆的碎片随着她内心的怦然而拼凑成型,当她是个凡人时,他为她而放弃唾手可得的九灵珠;当她是个巫医,他为她中了可怕的恶咒;当她成为精灵,他许诺三千年的守候;当她成为灵者,回到八百年前,是她亲口告诉他,他们必将相爱。
而最让人锥心的,便是每个世界结束时,她必然将那一切全部遗忘。
一次次被忘记,那个男子该有多寂寞?
她能听清他的声音,却辩不清他的容貌,只一双橙黄色的眼眸显而易见,那略带哀怨、又更多期许的目光深深扎进她的灵魂。
当她想要看清他的脸,他却忽然不见了。
有一种诡异而森然的语声从难以辨别的远方扬起,那声音像是几个人的和声:“找到真相。”
这是什么意思?薛半半皱起眉头,那样奇怪的语声如果曾经听过,一定不会忘记,而她并不记得。不记得的同时,却又隐隐觉得熟悉,它说的话有一种不容辩驳的威慑。
思索间,听见熟悉的铃声响起,那是她的闹钟铃声。
她醒了。
妈妈替她拉开窗帘,温柔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半半,该起床了。”
薛半半揉着脑袋,睡眼惺忪。原来那些凄婉感人的故事不过是梦境一场,她竟不免有些失落。
那个男子的一切她都无从记忆,只记得那一双深邃又忧伤到几乎要让人甘心掉进去的橙黄色眸子。
她开始洗漱的时候,妈妈在她身边饶有兴致地问:“梦见什么了?”
她心底一顿:“你怎么知道?”
“你真是梦糊涂了。”妈妈好笑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今天可是你19岁的生日,也是你择定力量开始学习的大日子,在选择之前会有梦示,初步判定你的力量属于哪一类。当然,你也可以遵从自己的意愿。”
说完,她柔和地从镜子里打量薛半半的表情:“告诉我,梦示告诉你,你拥有哪一种力量?”
薛半半这才大梦初醒。
她所在的世界叫流光界,听说是天神因为各界征战不休而额外圈画的世界,神在每个参与征战的种族中选择了部分基因,将它们打破重组,创造了这样一个由五个种族混合的世界。理论山,这是神的一场试验,实验这些不同种族经过资源共享合理分配之后是否有可能和平共处。
在这里,每个人到了19岁的时候都要做出选择,承袭不同的力量。
其中有妖力、巫力、精灵力、灵力。当然也有凡人。
所有的带能种族都有义务保护凡人,决不允许伤害他们,这是规则之一。
通常来说,在19岁生日的那个晚上的梦境,会清晰地提示做梦者该选择什么种族,这应该是从最初的基因中最强势的部分而决定。
当然,梦示只是个提示。人们也可以遵从自己内心的喜好而做出不同选择,只是那样生儿与自己的基因相悖的人并不多见,并且可能在未来的生活里障碍重重。
比如一个没有动物原型的巫族要选择学习妖术是非常艰难,近乎不可能完成的。
薛半半揉着自己的脑袋。
昨夜的梦境确实真实而清明,到现在那每一句话仍然深刻地印在脑中。
可它却没有明确暗示她该选择任何一个种族。
在梦境中出现的那些故事里,除了男主角不曾变更,她却以各种身份出现,唯独没有当过的,恐怕只有妖族了。
这是不是代表,她身上同时存在四个种族的基因?这样的人似乎只存在于传说中。
薛半半头疼地揉着眉心,梦中最后那一句“找到真相”又是什么意思?
一直到吃完早餐,她的脑子仍旧没有理清,然而已经到了出门的时间。
她必须去流光界的中心,崇祉大厦,参加自己的入族仪式。
那是一个五芒星型的大楼,中心用来分族,分入五角参加必要的学习与能力训练,根据受训者的悟性不同,每个人需要留在分族区的时间也不同。在此期间,他们不能回家,也不能走出自己的种族。
每个种族有一个主教,他们手中拥有自己种族的开化石,可以打开学员基因中潜在的能量,19岁以前几乎每个人都是凡人,即便有几个基因特别强大,一早体现出异能,在真正分组之前,那能力也没有经过开化,体现不出真正的力量,历经开化、打磨与学习之后,再由主教分配不同的职责。
在流光界,所有种族各司其职,和平共处。
五边形的殿堂,五面通透。薛半半置身其中,可以清楚地看到五个不同种族的日常。
当然,她能看到的也只是靠近中心区域的,用以接待新成员的第一片区的概况而已。五芒星建筑极大,占地广阔,再深层的,恐怕只有本族人才能见到。
薛半半想,或许从没人比她更犹豫不决过。可惜她的那个乌糟糟的梦境,非但没有给她指出明路,反而让一切变得更糟了。
她该选什么?
她站在空旷大殿的中央,不由自主地原地打转。
人类,精灵,妖族,灵族,巫族。
从第一片区的景茂看来,与外界的区别并不那么明显,除了精灵族里淡淡的流光溢彩,巫族里有飞翔的扫把,灵族在枯燥地练习画符,人类唯一的力量是智慧,正在学习各种知识,妖族......
薛半半目光一聚,虽然妖族的第一片区只是练习找回原型,所以看上去俨然像个动物世界,然而,她见到了他。
确切的说,只是那双橙黄色的眸子。
他正伫立在硕大的玻璃幕墙前,静静地凝望她难以决断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