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从不会因为你姓段还是高,就对你另眼相待。九月不知道仁和帝年轻时是何模样,但是如今苍老、虚弱、气质内敛,风刀霜剑刻画过的眉眼跟普通老人没有什么区别。
但就在他说出“重查风掣军案”时,君临天下的气魄刹那归位。一个人只有决心铁定,才能有这样的光芒。九月在这强烈的气势中窥见了一点,帝王权力的模样。
那么多人争得头破血流,山河破碎。
夜晚睡得极浅,仁和帝的话一直萦在耳边。
——“当年构陷风掣军,逼疯储帝的人,一定是这件事的即得利者。北平王、镇西王包括南靖王,都有可能。储帝废了,皇位就会落在他们三人身上。但也不能排除相国府的人,他们这些年都没有什么动静,或许是忌惮南靖王手中的兵权。但他们蛰伏多年,实力深不可测。如果南靖王和北平王因争帝位而头破血流,他们便有机可乘。
——“第一,放南靖王出天牢,段玖官复原职。
——“第二,跟紧高祥泰,查清相国府当年在风掣军案里参与了多少。佩华快醒了,他们近日一定会有动作。
——“第三,珮华快醒的消息不要瞒着,我会亲自挑选两队亲兵日夜守在崇圣寺,但这些人拦不住江湖高人,他们在明处,崇圣寺的大师会在暗处,前来暗杀的人不会逃得掉。
——“第四,珠珠被‘落雨’的人威胁,镇西王府全面警戒,必须生擒这两个杀手。萧家十五杀是否可以帮忙?”
九月清早醒来,悄悄洗脸穿衣,一块牌子自衣服中“咣当”掉落,她忙捡起来。原来是昨日领走的金牌,很多地方都可以自由出入的牌子。九月翻看一下揣在怀里,心说这金牌还不知道有没有珠珠小郡主管用。她可才是真正的随意出入,相国府都不例外。
蹑手蹑脚出门,对门外等着的丫鬟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尽量不发出任何动作,从离萧坤院子最远的东侧门走过去。丫鬟表情怪异地看着九月,这未来的萧家女主人,怎么一副做贼的模样。
没想到萧少爷是她知音,一早等在东门墙头,笑意盈盈看着东张西望的小女贼。
九月姑娘费了极大功夫才叫铁门不发出任何声音,走出去关上门一转头,就看见了萧坤,计谋得逞的得意表情瞬间僵在脸上。
苦大仇深地瞪着萧坤。
发现他身后还站着叶恒,不过为何叶恒的脸色跟自已一样难看。
不,比自己还难看,九月好奇问:“叶大哥,你怎么了?”
叶恒手里还握着一只包裹,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孩子:“那个珠珠郡主……哎……”
“你叶大哥现在是皇上钦点的护花使者,这就马蹄得意春风疾地赴任去了。”
就这怨天尤人的模样……叶恒突然绕过萧坤,走到九月面前,语重心长道:“所以说啊,一个人的选择很重要。当两个人渣杀手濒死出现在你面前,你可以选择救也可以选择不救时,一定选择,不要救。”
九月看叶恒痛心疾首的模样,都不好意思因为想要逃早课被萧坤抓个正着而悲痛了,正色道:“叶大哥你不能这样,怎么能因为要给珠珠郡主当保镖,就放弃自己的人生信条呢?这个人,该救的……”
萧坤打断她:“谁说他被叫去当保镖,是花匠好吗?镇西王自波斯国带了许多秋英花过来送给珠珠郡主,她要在自己院子里开辟整整一亩的花田。我猜这花田一定会交给叶花匠好生护理,旁人不得插手。据说秋英养护复杂得很,忌炎热,忌积水,不耐高温不耐寒……”
看着叶恒,做出一副实在说不下去了的怜悯表情,摇摇头。
“哎,恩将仇报啊……”
“行了你们两个,”九月实在看不下去了,“小郡主就脾气大点,人还是挺好的。不会让你吃不饱穿不暖,虐待你的。”
叶恒叹气:“我走了……”
“等一下,我们送你去!”九月忙拉过萧坤的手追上去。手上蓦地一凉,忙低下头看,怎么萧坤的手这样冰。
比她的手还要凉,好像冬日门外放了一夜的铁桶。
“萧坤,你手怎么了?”九月望着萧坤,惊疑不定。
萧坤也是一惊,只顾着嘲笑叶恒,忘记运功维护体温。“天气太热了,运功降降温。现在好了。”
九月将信将疑,大清早起来热什么热。他的手温已经慢慢恢复,九月还是把他从头到脚仔细端详一遍,不放心:“还是叫于姐姐再看一下吧。”
“别看了,以后给你看够。”萧坤不怀好意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