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煦道姑的葬礼定在七日后,流喜村。
说起来有点奇怪,永煦道姑其实是有家人的,出家之前生的两个儿子三个女儿,都住在流喜村的深山里。
对于这里的人来说,出家更像是一种工作形式,出家前的家人是不会彻底断去往来的。所以逢年过节永煦道姑都会被儿女接回家住一段日子,得享天伦。
九月觉得母亲在云岩寺里见到永煦道姑的儿女时有点说不上来的不自然。反倒是道姑的大女儿,人近中年,不像寻常乡间妇人,落落大方。
说是自己母亲一生也算过的顺遂如意,收下安然一定要给的葬资,又谢过她平日里隔三差五的照顾。
但是九月总觉得这种大方里面有一种客气的疏离感,他们对安然,有点敬畏?
提前下山回家。宋桉立刻公务缠身,百宝节十天后就要开启,大理府的几个官员三日后也该到了,一应招待准备事务都要他亲自审批。
九月下山第一件事就是带着红册子回刑捕司,带着安姝一起。
跟徐正擎描述事情始末,又简单说了一下心中的疑惑。第一,永煦道姑很可能是在台阶上被灰尘呛到,打了个喷嚏,没站稳摔了下来。
但地上的灰尘从何而来?冬日无风,且洞顶日日渗出水滴,非常清洁。
第二,永煦道姑想要去藏经阁取的东西,不知会不会就是她手中册子上的那张缺页。
九月因为并不确定是意外还是人为,不想给母亲心中添堵,又不想叫寺庙里的人胡乱猜测,就派安姝不露声色地去各方打探。
安姝天生有这个本事,拐弯抹角天花乱坠地聊,回来自然幸不辱命。
剩下的两天里,她在云岩寺四处游荡,把道姑的事打听的清清楚楚。
道姑从台阶上摔下去的时候,安然和了然道长在另一侧拜观音,张师傅和宋桉在玉皇顶。三位年纪较长的道长在堂屋里写福纸,两个小道士也坐在堂屋里折纸元宝。一个中年道士在台阶下方的平地上点香供奉,小五小六两个宋家护院在洞外比赛爬山。
永煦道姑有点教条,但人是极好的,仇家?你以为是演戏啊哪儿来的仇家。哦他们村分地的时候有一阵闹了纠纷算吗?
安然二十三年前拜道姑卫士,成了她的俗家弟子。多年来和永煦一家往来亲密,分地纠纷还是宋大人出面解决的。
还有家长里短若干。
徐正擎听得咋舌,觉得黑衣阁有必要把安姑娘拉拢进去。
思考了一会儿道:“是意外无疑,但也有可能是谁制造了这个意外。现在也没有证据,立不了案,你先把证物交给李亮,备个案吧。”
前些时候从明光镇挖出来的白骨还没认明,但名单已经缩减到五个人。徐正擎从杂乱无比的桌子上乱翻一气,终于找到名单,递给九月。
这时有人来汇报百宝街开幕礼各便衣的站位。九月看老徐为南靖王百宝节游访的事忙的不行,接过名单就告辞,找小黑去。
小黑住在当初关他的院子里,也没什么阴影。萧坤为了不听他闹,勒令萧家的玉匠教他雕刻,他竟真学的极好。
九月来时,珍木院院门敞着,小黑正吭哧吭哧刻着东西。见到九月,一下扑上来,高兴地原地转了几个圈。
叫:“月月!”
萧坤听得一颤,虽然已经听了多次,还是觉得这个称呼实在别扭。
九月白他一眼,亲亲热热朝小黑道:“小黑在做什么啊?”
小黑大声道:“猴子!”
九月迷茫了,看向萧坤,萧坤坐在小黑的小凳子上翘起二郎腿,道:“他说他在学刻猴子。”九月有些不开心,怎么自己才走了三四天,就不是小黑的第一知己了。
“真的?小黑真棒!那你要送我一只吗?”
小黑忙不迭点头,立刻蹲下来趴在自己的百宝箱里乱翻。
“那你要送这个哥哥一个吗?”
看他头摇成了拨浪鼓,九月就放心了。
安姝看九月跟萧坤争风,忍不住噗嗤一笑。小黑迷茫地看向她,好像才发现院子里多了个人。连萧坤都好像才注意到这个见了他紧张到言行举止无比淑女的女孩子。
九月把安姝拉下来蹲在小黑面前说:“小黑,这个是小姝姐姐,你叫她小姝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