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斜下,相府上备下马车赴宫宴。
皇宫肃穆,固若金汤,没有人语声,并不见除夕中一丝喜庆之意,朱红色宫墙高耸,在外头只能瞧见尖尖屋檐。
宫人们垂首步履匆匆却又整齐,无人敢多嘴多舌。待到了含元殿,有宫人引他们入座,殿旁有乐师奏乐,不过一会儿,便听宫人高声道:“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殿中乌压压地跪了一地,温璧跟着跪下,高呼万岁千岁。随着一声“平身”,众人才起身入座。
皇帝居于大殿之上,沉声道:“今日乃除夕之日,请诸爱卿入宫同庆,不必多拘束。”
臣子纷纷应和,乐舞方起,又闻太后道:“前几日听闻相府寻回流落在外的幼女,过来叫哀家瞧瞧。”
温璧闻言,连忙起身于殿中垂首跪下,“臣女拜见太后娘娘。”
“来,到近前来”,太后笑道。
温璧起身,知晓四周目光皆落在她的身上,她抿了抿唇,走至太后身边。
太后约莫四十上下,面容保养得当,乌发间不见一丝白发,一双丹凤眼颇具威严,叫人不敢冒犯。
太后拉过她的手,叫一旁的宫人搬来椅子,又置了一副碗筷。
与朝中太后同席,此乃莫大的殊荣,温璧又如何不知?
她忙跪下谢恩,听闻太后笑道:“起来吧。”
温璧落座,太后问她:“你唤作什么?”
温璧答道:“臣女单字一个璧,玉璧的璧。”
太后低声呢喃几句,眯眼笑道:“可是个好名字,哀家那处有只玉如意,通体通透,触手生温,如此看倒同你相配。”
温璧受宠若惊,忙又起身跪下,“如意贵重,臣女受用不起。”
太后垂眸看她,笑道:“快起来,哀家赏给你,你便受得起。”
她心中惶惶,轻轻应了一声,“多谢太后娘娘赏赐。”
“你今年多大?”太后问她。
“臣女十六”,她答道。
“你长姐前几日定了亲事,眼下便该为你议亲”,太后慈爱地摸了摸她的鬓发,“你这孩子流落在外,吃了不少苦,哀家见你甚合眼缘,可得为你掌掌眼。”
温璧心一沉,太后如此说,话里话外是要亲自处置她的婚事。
养父母之事毫无头绪,她尚在孝期,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一旦成了亲,整日拘于后宅之中,她还如何查明真相?
温璧咬了咬下唇,低声道:“臣女还想多陪伴父母。”
太后道:“你这孩子倒是有孝心,但也不能因着这个耽误了自己。”
温璧只得道:“太后娘娘所言极是。”
玉盘珍馐,她只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一旁太后问皇帝:“陛下,不知平昌王眼下正在何处?”
“平昌王偶感风寒,告病于家中休养”,皇帝答道。
太后点头,“原是如此。”
这是温璧入京来,第二次听闻平昌王的名号。她抿了口果酒,蓦地想起那日梅园中那鹅黄衫子姑娘所说的话。
“前日进宫,听太后娘娘提起了平昌王的婚事,也不知是哪家小姐,能有这般福气。”
温璧心中不安,却无法显露出来,只好垂眸敛下眸中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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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毕,温璧跟着上了相府的马车,夫人笑道:“我还是头一次见太后娘娘对小辈如此亲厚。”
“太后娘娘慈善”,温璧道。
夫人问她:“娘娘都同你说了些什么?”
温璧道:“娘娘问了女儿名字年纪后,便提起为女儿议亲之事,还赏了女儿一只玉如意。”
夫人笑了笑,“这可是你天大的福气。”
她却心底叹息,犯起了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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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璧守岁至夜半,同府中亲眷拜年后,方才睡下,才将将打了个盹儿,便听到外头嘈杂,她睡得有些迷糊,被落梅唤醒。
“二小姐,二公子回府,几位哥儿姐儿都在夫人房中叙话呢。”
她揉了揉眼睛,定定地看着一处,记起自己入府时,却不见亲人踪迹,如此相较,一眼便能看出孰轻孰重。
待到了夫人房中,只见一少年,身着红袍,眉目俊秀,唇红齿白,他朝温璧露齿一笑道:“这位便是妹妹了吧。”
他笑容温和,不似这相府中其他人那般皮笑肉不笑,温璧心中一动,也跟着露出了笑脸,“阿璧见过兄长,祝兄长来岁诸事顺意平安康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