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三次见到我外公，是在他去世之前。”方申接着说，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但是汪洋仿佛能感觉到方申心里的难过和不舍就像天上缓缓流淌的星河，肉眼不可见的流动，却一点点的蔓延出一条宽广的河面，淹没了整个的心田。
汪洋张了张嘴，没说话，抬起手轻轻捏了捏方申放在他肩膀上的脖子。
“你是不是从来没谈过恋爱啊？”方申突然问。
汪洋一时没从刚才的对话中缓过来，“啊？”了一声。
方申轻轻的笑了一声，“还真是没开窍。”
汪洋反应过来以后有点儿不好意思，他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楞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我这种情况，在学校里哪儿敢随便谈恋爱啊。”
方申在汪洋肩膀上调整了一下姿势，没说话。
汪洋跟他不一样，汪洋是个不知叛逆为何物的好孩子，在家里孝顺父母，在学校品学兼优。汪洋不仅不敢，也不能在这种事情上有一点的行差踏错。
像他这种孩子，早恋都要自我谴责内心挣扎好一阵儿了，何况是这种情况的早恋。
“那以后呢？离开了学校你就敢了？”方申明知道不该说，还是没忍住。
他也不知道自己说这话是想往哪个方向劝汪洋，虽然知道俩人情况不一样，可是想起汪洋被他发现那会儿惊弓之鸟的样子，他觉得像汪洋这样一直跟鸵鸟似的缩着也不行。
弦绷的太紧是要断的，人憋得太久是要变态的。
汪洋张了张嘴，没说话。
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可是过去对他来说，“以后”是个太遥远的词儿，他知道想了也没用，就逃避的不去想。
后来学业越来越重，他就尽可能把心思都放在学业上。压着自己不去想。
还有一年他就高中毕业了，大学里大概所有人都要开始恋爱了。
那时候，他怎么办呢？
他就敢谈恋爱了吗？
汪洋想了想，苦笑了一下，他不敢。
他还是不敢，如果被同学发现会怎么样？
他不敢面对那些审视的目光，他没有做好那样的准备。
更别提将来有一天让父母发现，他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方申感觉到汪洋的肩膀垮了下来，不由得有点儿后悔自己说这些话，毕竟汪洋还小。
他叹了口气，坐直身子，捏了捏汪洋垮下去的肩膀，说：“船到桥头自然直，有些事儿想不出办法就别想了，到了那一天会有办法的。你这不是连个喜欢的人都还没有吗。”
“反正，就算我不出柜，我也不会找个女人结婚就是了。”汪洋说完胳膊垫着下巴整个人趴在了船舷上，好像说这样的一句话，就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和决心似的。
方申看着他单薄的背影，叹了口气没说话。他知道那是汪洋给自己定的最后的底线和坚持。
他转身拉起自己的鱼线看了一眼，“操”他小声喊了一声，鱼饵让鱼给吃了，只剩一个空鱼钩。
他起身又去找渔民挂了个鱼饵，把鱼钩重新扔回海里。他有点儿憋气，但好在整条船上除了本地渔民，其他志愿者没有一个钓上来鱼的，方申心里多少平衡了一点儿。
汪洋趴在船舷上发着呆，想着方申刚才那句“你这不是连个喜欢的人都还没有吗”……
没有吗？汪洋想起午休时自己想着方申做的事，脸顿时烧的红了起来，还好大晚上的他脸又黑，没人能看得见。
可是那能算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