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午膳,颜闻稍作休息,派了个人去给鑫宝楼的掌柜传口信。
鑫宝楼是颜闻亲生母亲苏氏的嫁妆铺子之一,里头的掌柜姓孔,是跟随多年的老人,忠心耿耿,就连颜闻都会客气地唤一声‘孔叔’。
传口信的人来时,孔叔正在拨算盘核算账目,一听那人的话,惊得毛笔都掉了,墨汁污染了刚刚写好的一页纸。
但他却顾不得这些细枝末节,拉着对方再三确认自己没听错后,把算盘一推,扭头就叫人:“快!快去准备马车,我要出门!”
因为太急,向来性情稳重的孔叔踏入颜闻的房间时,还差点被门槛绊了个跟头。
颜闻听到动静,转过头:“孔叔小心。”
“没、没事,小的没事。”亲眼见到清醒着的颜闻,孔叔简直要老泪纵横,“少爷!少爷你终于醒来了。”
颜闻安慰了他几句,孔叔擦了擦眼泪,两人说起正事。
“少爷放心,您昏迷的这段时间里,鑫宝楼和其他的铺子都好好的,没出什么事。”
颜闻问道:“戚氏来过鑫宝楼吗?”
孔叔顿了顿,点头:“来过一次,她想要接管鑫宝楼,被小的找理由拒绝了。”
苏氏去世后,她的嫁妆一直以来都是颜闻亲自保管,外头的铺子则是全部交给了孔叔。其中最主要的一间铺子就是鑫宝楼,鑫宝楼是一座银楼,生意好时可以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戚氏由此觊觎已久。
颜闻清醒时,她就想了许多办法想要安插自己人进去;在颜闻昏迷后,戚氏更加大胆,居然敢直接上门妄图接管了。
颜闻脸色阴沉了一瞬。
孔叔想了想,接着道:“她没能如愿,便只能拿走铺子里的备份账本,说是替少爷监管着。不过少爷放心,每一笔账目都由小的亲自查验过,动不了手脚的。”
颜闻点点头:“这段时间多亏了孔叔你在。”
孔叔笑了笑:“应该的。”
“眼下既然我已经醒了,那些账本也该拿回来了。”颜闻说完,想起另一件事,“我昏迷后,这院子里的人几乎都被她换了……那辛瑞、辛雨呢?”
辛瑞和辛雨是一对兄妹,乃是苏氏的贴身丫鬟所生的家生子,因为是双胞胎,当初生得也是凶险,那丫鬟因此亏了身子,此后没几年就被一场病带走了。
在颜闻昏迷前,一直是这两兄妹负责伺候他的衣食起居。
孔叔:“少爷您昏迷后不久,辛瑞、辛雨就被她发卖了。小的一直注意着,所以知道这件事后便赶去了人牙子那边,所幸来得及,都买了下来,如今安置在铺子里做事。只是……”
颜闻皱眉:“只是什么?”
孔叔无奈道:“只是两人当初是挨了打之后才被送出去的,辛雨还好,倒是辛瑞为了护着妹妹,折了一条腿,如今走路仍旧有些跛脚。”
颜闻闭了闭眼。
孔叔试探问道:“少爷如今醒了,要不要……”让他们回来?
孔叔不用说完,颜闻就明白他的意思,他沉默片刻:“不急,先问一问吧,看他们是怎么想的。”
“是。”
“还有一件事,如今我这院子里头需要重新添些人,这件事就劳烦孔叔了。”颜闻道。
孔叔点头应了:“少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颜闻想了想:“城外有个灵溪寺,孔叔你帮我多注意些,尤其是一个叫净真的和尚。”
这件事听起来没头没尾的,但孔叔很快将心头升起的疑问压了下去,不问,只做:“是。”
*
颜闻苏醒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
等到第二日,就有闻讯而来的朝廷同僚带了礼物上门探望,颜家一时间门庭若市,甚至比之前得知颜老将军封侯还要热闹。
当然,颜闻不是每个人都有精力接见的,他只留了几个重要的人说话,其他大部分人只能是隔着院墙远远观望一眼,然后就放下礼物走人。
即便如此,还是从天明看到了天黑,宋倾冉直接在房间里躲了一天没出门。
她以为这样也就结束了,谁知翌日,昨日那几个逗留了许久的大人们又来了。
不过这次不是来探望的,而是带着公务过来的。
颜闻看不出有半点怨言,直接拖着醒了没几天、还尚且虚弱的身子,就这么和他们商谈起来。
看得宋倾冉很是唏嘘。
人人都羡慕颜闻位高权重,可这背后的辛苦和责任,又有几个能够承担呢?
这一谈就是大半天,直到过了未时,颜闻的房间门才重新打开。等候在外许久的刘嬷嬷连忙叫人将厨房里温着的白粥送了进去。
可没过片刻,刘嬷嬷又脸泛愁容的出来了,她去找了宋倾冉。
“姑娘。”
宋倾冉正窝在美人塌里无聊地看话本子,下意识的‘嗯’了一声,结果一转头,看到刘嬷嬷皱起的眉心:“怎么了?”
刘嬷嬷:“姑娘,你去劝劝姑爷吧。他午膳拖到现在才吃,还只吃那么几口,身子怎么能受得了啊?”
先前颜闻在颜老夫人面前说了许多自家姑娘的好话,这让刘嬷嬷对这位姑爷的印象很好,于是直接将颜闻划分到了‘自己人’的范围里。
对于自己人,刘嬷嬷向来是十分关切的,眼看颜闻不肯吃东西,她可操心坏了。
宋倾冉一愣,坐起身:“他不肯吃东西吗?”
“是啊。”刘嬷嬷惆怅地点了点头,“这人刚苏醒,本就是该好好养着的时候,怎么能不吃东西呢?”
宋倾冉抿了抿唇,颜闻是个成熟理智的人,如果他不肯吃,那就是真的不想吃,怕是劝也没用的。
只是眼看刘嬷嬷眉头越皱越深,都能夹死苍蝇了,宋倾冉只好浅叹一口气,站起身:“我试着去劝一劝吧,不过我不能保证成功。”
刘嬷嬷连忙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