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惟从厂里拿了个小小的藤编筐子,上自留地摘了几棵青菜和一根丝瓜,又回家拿了俩鸡蛋和一块腊肉。
自行车厂里有现成的简易炉灶,是省城的师傅来帮忙修整旧机器时搭建的,有时候厂里的职工嫌来去回家吃饭麻烦,也会提前准备一饭盒的口粮,然后一块儿搁锅里蒸熟。
丝瓜炒鸡蛋、炒青菜,标准是不生就成,腊肉因为技术要求比较高,她干脆直接搁在米饭里蒸熟,用刀给切成了薄片。
“贺耀东,过来吃饭。”她把饭菜装在一个四四方方的白色搪瓷托盘里,一股脑儿端去贺耀东的办公室。
清汤寡水,卖相还不咋滴,就这么几个让人引不起任何食欲的菜,却看得贺耀东眼眶通红,“姑姑你终于来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我啥时候说过不要你了,一直跟你强调不管发生啥我都会一直在,你是不是拿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季惟把饭菜挨个在写字台上摆放好,把他按到椅子上坐下,“先吃饭,吃饱了把你的这些个烟酒全都给我交出来,以后给我好好做人!”
贺耀东手顿了一下,眉头再次深锁,“你听谁说的!”
所以姑姑好端端跑这儿来给他做饭,是因为听谁说了啥来可怜他的吗!
就知道他会这么想,季惟一脑门栗敲他额头上,“还用的着谁跟我说?你这办公室里多大的味儿你自己闻不见吗。”
她嫌弃的纠结他的衣领,“你这都多少天没洗澡了,身上都快馊了,挺好一伙儿,咋这么不讲卫生呢!”
贺耀东这才不好意思的搔搔头,“姑姑我错了,吃完马上去洗!”
“这还差不多!”季惟随手替他把杂乱的办公室稍微收拾了一下,“我先去给你烧热水,以后三餐你要是不愿意回家就上我们家来吃,别再一个人呆在这儿,孤苦伶仃的多叫人担心。”
“唉!”贺耀东欢喜点头,“我都听姑姑的。”
怕是真的饿久了,郁结在心口的闷气一清除,他的胃口就回来了,连季惟做的这么难吃的东西都连吃好几碗米饭!
只是看到季惟在他跟前忙前忙后,他还是下意识的不敢去正视,他可以压制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感,却无法忽视自己对她做过的那些事,是愧疚还是渴望,他自己已经分不太清……
但不论如何,贺耀东心里都清楚自己绝对不能再做任何出格的事,他假装忘记,姑姑又未尝不是假装没发生过,他绝对不能让姑姑讨厌他!
贺耀东的性格比起庄呈昀实在要好开解得多,他这人肚子里藏不住事儿,有事最多懊恼一阵子,过去了那就真的过去了。
看到他每天又是姑姑长姑姑短,季惟这心里就踏实。
要说这孩子也挺争气,之前看到书就躲,现在为了更好的做账,他居然主动到新华书店买了几本数学相关的书籍,每天算盘拨得哗哗响。
“姑姑,你那扫盲班换老师了吗?”他无意提了一句,季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换老师,你想去扫盲班当老师吗?不行哎那里已经有老师了。”
“不是,我是想问问你扫盲班那戴眼镜的周老师是不是走了,今天我去新华书店,发现营业员不是他,一问才知道人已经辞工了。”
“辞工?”季惟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咋可能辞工,周老师他娘生病了家里等着花钱呢,要是时间忙的过来我看他恨不得再去找几份工来做,你是不是听错了,说不定他家里有事儿请假了,反正他没跟我说过。”
在新华书店当营业员那可是个铁饭碗,福利好不说工作还轻松,多少人挤破头都抢不到,就算真忙不过来,周老师最多也是辞掉他这份夜校老师的兼职,咋可能本末倒置。
两人正在屋里说着话,郭大米从外面跑进来,“姑姑,电话,爷爷找!”